親愛的荷馨:
餘自此從徐州戰場被調離至稅警總團,人言戚戚,道我遠離前線,未戰先逃。
一旅之長變為富貴兵團長,餘心中亦有不忿。
然,抵鄭縣一日,我便知我錯之遠矣。
昔日同袍口中貪生怕死之輩,皆自屍山血海中走出。
我常以長城一役懸於口中,勉勵自己,告誡士卒。
殊不知,沈將軍麾下諸將,從不談及過往。
淞滬鏖戰,金陵血戰,仿若昨日雲煙。
我,心有愧之。
那日沈將軍設宴為我接風,我因他人風言,心中傲氣未能及時赴宴。
可觀城中士兵衣衫嶄新,麵無菜色,甚是驚奇。
忽想起,機場接我時,沈將軍皮鞋甚為老舊,磨損嚴重。
遂大驚,望南北嫡庶部隊長官,未曾有之。
餘恍然醒悟,羞愧萬分,匆忙赴宴。
沈將軍不以我倨傲,待我至誠。
那日,將軍舉起酒杯,將稅警三支隊托付於我。
我在他眼中看不到對金錢與權利的渴望,竟全是對抗日報國,名垂青史的野心。
此時,我心有感召,這或許就是我戰死沙場,以身報國的時機了。
韓愈有言,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我們的人生或許都不相同,但終點,大概都在這片青山吧。
——
安瀾
戴安瀾放下手中毛筆,披上大衣走出指揮部,將信交給警衛。
遠處隆隆的炮火預示著戰爭已經打響,此刻的他正在晉城,昨日日寇第108師團南下,兵鋒之快,前線的川軍竟未能抵擋一日。
“廖肯的第5團怎麼樣了?有何回報?”
副官劉誌搖頭:“暫時沒有回報,第108師團是特設師團,據悉僅有1萬多人,前鋒為第14師團石黑支隊,兩部配合交叉進攻,早上的時候,敵軍轟炸高平鐵路站,企圖切斷我部與5團聯絡,經過搶修,目前通信已恢複。”
戴安瀾轉身走回指揮部:“友軍的情況如何?”
“第17師力戰一日不支,川軍大部崩潰,另一路友軍344旅、386旅正迂回伏擊第108師團後勤線。”劉誌拿出小本本,詳細彙報。
“所以,這裡是友軍的根據地範圍?”戴安瀾皺眉這種情況最麻煩,也是衛立煌的老借口了。
劉誌表情無奈地繼續彙報:“是,第17師為楊虎城西北軍舊部,第47軍為川軍殘部,李家鈺軍長表示損失太大,請求後撤防守,至於另一部友軍,情況不清楚。”
“對方派出的聯絡員,希望我軍提供一些彈藥”說到這裡,劉誌聲音有些低。
戴安瀾用力揉了揉臉,果然到了這裡,戰場外的情況比戰場還要複雜。
“電告指揮部,詢問如何處理。”
隻是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有聲音響起:“不用麻煩,我已經來了。”
戴安瀾轉頭,就看見沈複興一臉風塵仆仆的摘下帽子,走了進來。
“總團長,你怎麼不打個招呼就來了,這裡每天都有飛機轟炸,太危險了。”戴安瀾有些吃驚。
“我給忘了,這裡勢力交錯複雜,昨日閻長官給我發電報,質問我為何北上後,畏縮不前,也不與友軍聯係,這才想起,這裡情況複雜,擔心你受旁事所擾亂,特地趕來。”
沈複興話是如此說的,但他確實是將戴安瀾這個不通政治的丟到前台,試探試探各方反應。
戴安瀾卻是心有感激:“您是如何回複的?”
說到這裡,身後的老王眼角一抽,彆過頭去,而沈複興自信滿滿:“已讀不回!”
眾人:
戴安瀾也有些尷尬:“這樣合適嗎?不怕他去校長地方告狀?”
沈複興翻了個白眼,他最煩這種不抗日,每天算計的人:“告什麼?告我搶了他地盤?還是告我不抗日?他有本事去告啊,告到中ya”
“咳咳!”老王適時咳嗽打斷。
沈複興反應過來,擺了擺手:“我來,就是跟你說一下情況,身後是武漢派來的王博,不是那個勃,王縣長會接任晉城縣的事務,為你做後勤支持。”
戴安瀾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穿長褂梳著中分頭的中年男人:“你好,王縣長。”
“戴支隊長,無須客氣,情況我都了解,借我一連士兵即可,這晉城,看樣子還沒完全動員起來。”
不知為何,眾人看著這文弱書生,竟然感覺有些心生寒意。
戴安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沈複興,後者笑著點頭。
得到想要的東西,王博臉上竟然露出了老王極為熟悉的笑容李希烈式。
“先說好,城內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乾涉我的工作,部隊要的糧食,民夫,穩定,我都會搞定,少一糧一夫,或者出現什麼問題,拿我王博是問!”
說著,這家夥竟然開始擼起袖子:“連長喚作何名,什麼時候到?”
戴安瀾明顯有些憂慮,指著警衛營的一連連長張勇:“我的警衛一連借你,連長張勇。”
王博很滿意這樣的安排:“走吧,張連長,叫上你的士兵。”
他一邊走一邊就開始了工作:“派遣一排去接管監獄,所有已審判囚犯戴著鎖鏈送到一線去挖戰壕,送炮彈。”
“通知四門,除稅警團外沒有文牒不得進出,所有人去縣府重新登記造冊。”
“安排1個排,讓縣府所有人去門口等我,未到、遲到的,全部滾蛋。”
“安排1個排,給我馬上把晉城城內所有青樓、酒館、糧商的老板帶去縣府等我。”
“通知城內巡邏的,每日第一個作奸犯科的,當街槍決,他打報告,我簽字。”
“其餘村鎮”
沈複興與戴安瀾麵麵相覷,各自張著嘴巴,沒想到這個結果。
“這是何人?”戴安瀾有些傻眼,到底誰是軍閥?
“行政院推出來的倒黴蛋”
說著,沈複興想到了那個被投票過來的李希烈。
失意者聯盟?
老王有些擔心:“會不會太軍閥做派了一些?”
沈複興一個跳腳:“說什麼呢?不是我的人,我乃武將,目不識丁,政務上的事情與我何乾?”
指揮部又是一陣沉默,但又有些莫名的安心是怎麼回事?
戴安瀾不想管這些了,既然有人處理破事,他樂得清閒:“友軍那邊?”
“子彈、藥品是吧?”沈複興略一沉思:“17師、第47軍這兩支野生的部隊,稍微給一點補充吧,武漢那邊怕是毛都沒給。”
“至於那邊的友軍,按照份額,同樣給一部分,我們的物資也不寬裕,大部隊都在往蘭封、曹縣集結,我總不能當著薛總司令的麵,再攔截武器彈藥了”
說起這個,眾人也是無語。
【沈九折】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名號就在軍隊內部傳開,反正隻要蘇製的武器物資,到了鄭縣一中轉,往往就會莫名其妙損耗1成。
有時候盯得緊一些,損失少一些,但大差不差。
【沈九折】的名號,也就這麼流傳開來。
反正那些告到中ya的,也基本石沉大海。
報告到了侍從室,就被當成柴火燒了。
你要是告到宋部長或者俞飛鵬地方,那更是自尋死路。
隻不過,沈複興有一點好,王耀武、霍揆彰、邱清泉、薛嶽等人的物資,他是絕對不會動的。
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他還是分得清楚。
所以他這話說的沒錯,有限的物資,有限的分配,很合理。
隻是老王悄悄提醒:“那邊要不算了?”
沈複興擺手:“彆小家子氣,到時候登報說我破壞合作,這樣,物資直接轉運長治,就在城外,公開讓對方來領取。”
戴安瀾表示可以:“如此光明正大,是最好了。”
見問題解決,沈複興作勢就要離開。
“這就走了?”
戴安瀾還想挽留,沈複興卻直接擺手:“沒空,新鄉那邊也開打了,太行山兩翼,我全權負責,要是打得慢了,怕是影響薛長官。”
“哦,對了,給你送了100門迫擊炮,沒在編製裡麵,嘴巴緊一些。”
副官劉誌悄悄在戴安瀾耳畔問道:“這也是劫來的軍資?”
啪~
戴安瀾給了他一個大逼兜:“閉嘴,這是山裡長出來的!”
看著沈複興遠去的背影,戴安瀾知道,他是不願意乾涉自己指揮!
“走!指揮部前移,讓6團1營與炮營跟我上去,咱們要給這108師團,一點顏色看看!”
4月6日
黎城失陷,第17師被迫後撤休整,第47軍且戰且退,前往潞城防守。
廖肯請示沈複興後,將第17師安頓至後方。
第47軍2個師此時不足萬人,槍支不足5000!
軍紀渙散不說,抵抗意誌也不足。
但這並不能怪士兵,誒~
經過調整,第47軍繼續後撤,戴安瀾親自接待,並要求對方整頓軍紀,嚴禁劫掠地方。
此時,【晉城三日】整頓完畢,王博帶著一連士兵殺氣騰騰的趕往長治。
而身後的晉城,如今已經留下了他的傳說。
隻死了三個人,但卻讓晉城徹底進入戰時體製,光是民團就編練了2個團,超過2500人。
此刻正前往新鄉,與新鄉保安團互換駐地。
4月7日
李家鈺整編部隊,加上戴安瀾為他補充的兵員,湊齊12000人的長治守城部隊,準備與日寇進行決戰。
4000把大刀,7000支步槍,全麵接受稅警團巷戰培訓。
4月8日
廖肯率第5團二營、炮兵連1300餘人進駐由700名囚犯構築的【複活工事】。
王博規定,工事竣工後,囚犯分成兩組,按照各自分段檢查。
檢查合格的,被檢查囚犯當場釋放,檢查者繼續留下。
檢查不合格的,檢查者釋放,被檢查者留下。
若檢查者的工事不合格,照樣留下。
如此以來,700人竟隻有50幾人得以離開,但工事交付廖肯後,卻得到極高地讚譽。
4月9日
2000餘人的黑水支隊連續鏖戰後僅剩下千餘人,在得到108師團一個大隊支援後,重整旗鼓,進犯長治北門戶:
潞城!
這一日,廖肯親自來到前線觀察哨。
看著缺乏重武器,也缺乏坦克、卡車、重炮的第5團,他搖頭苦笑,點起一支煙:“他們都看不起我,偏偏我也不爭氣”
“報告,日寇來犯”
見傳令兵說話說一半,廖肯踹了他一腳:“趕緊的!”
“對方好像沒發現我們大搖大擺就來了。”
廖肯猛地丟下香煙:“小鬼子,你特娘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