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爾等,有要事宣布。”
青玄長老背著手,站在高台之上,
身後是無垠的夜色與星辰,他整個人仿佛要融入這片深沉的背景之中。
“馬上,我將離宗,執行一件重要的任務,歸期未定。”
演武場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靜。
隨後,轟然炸開。
“師尊!”
大師兄李玄通麵色大變,搶步上前。
“弟子願為師尊分憂!”
“我等願隨師尊同往!”
其他人亦是滿臉急切,群情激奮。
青玄長老抬了抬手。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年輕而激動的臉。
萬年冰封的眼眸裡,竟流露出一絲極淡的,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的溫情。
“你們去不了。”
他語氣平淡,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因為,你們還太弱。”
一句話,澆熄了所有人的熱血。
“我走之後,爾等應當同心協力,守護青玄峰!”
“等我回來時,如果看到同門相殘,手足相害……”
說到最後,他的目光化為兩柄無形的重錘。
一柄砸向隊伍末尾的陰影,另一柄,則重重地落在了蕭辰的肩上。
“休怪我,親手清理門戶!”
陰影中,公孫青臉色青白交加。
垂在身側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
他將頭埋得更低,掩去了眼底那愈發洶湧的怨毒。
而蕭辰,則在那如山的目光下,緩緩挺直了脊梁。
沒過多久,青玄長老的身影化作一道劍光,離開了青玄峰。
幾名親傳弟子也不停留,簡單交談幾句後,各自回到自己的住處。
晉升親傳弟子之後,是可以住在青玄峰的。
蕭辰隨便找了一個空閒的小院,盤膝坐在地上,調理氣息。
隨後,攤開手掌,靜靜看著手中的天仙玉髓。
這東西,可是天仙境修煉的寶物。
僅僅一塊,就可以大幅提升修為。
更何況,他還有十二塊。
很有機會,直接突破一個小境界。
下一刻,天仙玉髓慢慢懸浮起來,停在他的麵前。
他沒有粗暴地直接吞下去,而是張口,如長鯨吸水,將那璀璨的光華吸進鼻子。
他的經脈是爐壁,他的仙力是燃料。
天仙玉髓,便是投入爐心,用以鍛造神兵的絕世仙金!
每一寸血肉,每一條經脈,都在這股溫和而霸道的力量下被反複淬煉、重塑。
周身仙光透體而出,不再是虛浮的繚繞,而是凝練如實質,將整座洞府映照成一座琉璃神殿。
他的氣息,在這場脫胎換骨的熔煉中,穩步而堅定地向上攀升。
天仙境初期的壁壘,被一點點地燒融、變薄、直至透明。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數日,或許更長。
嗡!
一道源自神魂最深處,宛若古鐘被敲響的悠遠共鳴,驟然響起。
蕭辰身軀劇震,璀璨奪目的仙光猛然向內一縮,儘數斂入體內。
緊接著,一股比先前強盛了數倍的嶄新氣息,轟然爆發。
天仙境中期!
蕭辰緩緩睜開雙眼,眸光深邃,仿佛有星辰在其中明滅。
整個世界,在他的感知中都變得截然不同。
體內的仙力如大江奔湧,雄渾磅礴。
不僅傷勢早已痊愈,根基更是前所未有的穩固。
蕭辰緩緩握緊拳頭,感受著那股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力量,嘴角微微揚起。
很好,又變強了不少。
不久,蕭辰出關,離開小院。
沒有想象中的清風拂麵,隻有一片鉛灰色的死寂,沉甸甸地壓在肩上。
仿佛,整座青玄峰的空氣,都被抽乾了生機,隻剩下悲慟的殘渣。
蕭辰眉頭緊鎖。
那種感覺,像是一拳打在了陳年棉絮上,無聲無息,卻悶得人胸口發慌。
他踏上青石板路,靴底的每一次叩擊,都成了唯一的聲響,空洞得讓人心頭發毛。
行至後山,幾座嶄新、粗糙的石碑,像一排突兀的墓碑,紮眼地立在那裡。
蕭辰目光掃過,像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嚨,呼吸驟然停滯。
副宗主柳長風、青玄長老……
一個個曾經鮮活的名字,被拙劣地刻在石碑上,在夕陽下泛著一種詭異的、仿佛未乾的血色。
他的腳步僵住了。
青玄長老四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線上。
“開什麼玩笑?”
“怎麼會死?”
蕭辰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擠出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
後山,稀稀拉拉站幾十名弟子。
一張張臉上,有茫然,有悲戚,也有麻木。
有人在角落裡無聲地掉淚。
更多的,則是像他一樣,呆呆地看著那幾塊石碑。
蕭辰下意識地攥緊拳頭,新生的,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力量,此刻卻帶不來半分慰藉。
反而像一種尖銳的諷刺。
青玄峰大殿內,氣氛更是凝固到冰點,像個被洗劫過的靈堂。
“都聽我說!”
公孫青站在殿中,嗓門異常高亢,帶著一絲神經質的興奮。
“副宗主和師父他們被埋伏,死在外麵,這青玄峰就是個沒了頂的破廟,已經待不下去了!”
“我勸各位師兄師姐,都清醒一點。”
“趁現在還有機會,趕緊各奔東西,轉投其他長老,才是王道!”
“否則,我們的修煉資源從哪裡來?”
聽見這話,幾人露出了明顯的意動。
看見他們這副表情,公孫青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
“要不然,你們還能指望誰?”
“指望咱們那位小師弟,閉關出來,就能一步登天?”
“嗬,彆做夢了。”
“就算他突破到天仙境中期又能如何?是能把師父救回來,還是能憑一己之力,擋住宗門裡那些餓狼?”
“公孫青,把你那張臭嘴給我閉上!”
就在這時,一聲厲喝突然響起。
六師姐雲裳霍然起身,那張素來溫婉的俏臉漲得通紅,眼中的怒意幾乎要凝成實質。
她死死盯著公孫青,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
“師父屍骨未寒,你就急著在這裡拆師父的台,煽動大家當喪家之犬?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還是本來就沒有?”
“我呸!雲裳,你少跟我來這套!”
公孫青惱羞成怒。
“師父沒了,青玄峰就是一盤散沙,這是事實!”
“你守在這裡,是能當飯吃,還是能讓你修為精進?”
“我這是在為大夥著想,你懂個屁!”
“你……”
雲裳氣得渾身發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她環視著那些眼神躲閃的師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哀求。
“諸位師兄,師父待我們恩重如山,青玄峰是我們的家!”
“家沒了主心骨,我們不是該合力撐起來嗎?怎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