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玉是個熱情如火的性子,加上沉霜拂很合她的眼緣,所以話比較多,幾乎快將青陽山的老底掀完了。
二師兄喬橫也沒有阻止桃玉,反正這些事也不是什麼機密。
外人越覺得青陽山窮,青陽山反而越清靜,有時候下山去賣青羊,外人都不好意思和他們砍價。
可見窮也是有窮的好處的。
青羊烤好,抹上一罐百花蜜,香氣陣陣傳出。喬橫取出匕首,切割下兩條羊腿,分彆給了師妹桃玉和沉霜拂這個客人。
桃玉看著這罐百花蜜,回憶地說道,“這還是上次我和二師兄送花肥去東籬穀,東籬穀的人為了少給我們幾塊靈石,硬塞給我們的呢,這點小便宜都要占,扣死它得了。”
沉霜拂撕了些羊腿肉給三彩,目光不經意往青陽觀看去,“不喊雲鶴山主嗎?”
桃玉吹著烤羊腿,語氣隨意,“山主他那鼻子比狗都靈,聞到香味了自己會出來的,現在沒出來估計是酒還沒醒吧。”
“沉道友,你不用管他,當他不存在就是。”
桃玉說完,手裡的羊腿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落入一身穿藍色道袍,頭戴逍遙巾的老道手裡。
雲鶴散人目光在沉霜拂身上停留一瞬,很快移開,盤腿坐在篝火旁,遺憾說道,“有肉無酒,可惜了。”
桃玉氣呼呼盯著雲鶴散人手裡的烤羊腿,喬橫搖了搖頭,切下一隻羊前腿遞給她。
“還是二師兄好。”桃玉喜悅地說道。
雲鶴散人哼哧一聲,啃著羊腿滿嘴油光,毫無仙家風範。他將骨頭一扔,在周邊拔了一把草搓了搓手,提醒道,“和東籬穀約定的送花肥的日子沒多久了,彆犯懶誤事了啊。”
桃玉嘀咕道:“還不是撿羊糞球的報酬太低,一直沒人來嘛。”她和二師兄撿羊糞球腰都快斷了好嗎?
整日為生計憂愁,修行都落下了。
還是那些大仙門好,奔波賺錢的事情和雜務都有雜役弟子去處理,精英弟子隻需要專注修行就是。
第二日清晨,桃玉醒來去撿羊糞球,發現棧道路邊上擺放的竹筐都裝滿了,她揉了揉眼睛,掐著喬橫的手背肉,喃喃道,“二師兄,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喬橫拍掉她的手,“掐你自己的。”
“咕嘰”一聲,兩人循聲看去,見陳三彩尾巴勾著一個輕盈的抄網,將上麵的羊糞球往竹筐裡倒。
師兄妹二人目瞪口呆,這時,沉霜拂背著背簍過來,晃了晃手打招呼,“桃玉道友、喬道友,早。”
桃玉呆呆地回了個“早”,不可置信地問道,“這些都是沉道友和你的鬆鼠撿的嗎?你昨夜沒睡?”
“子時陰陽交替,動靜明顯,靈氣惰性減小,最容易被引入體內,我一般這個時候都是打坐修煉的,修煉完精氣神飽滿,也無需睡覺了。”沉霜拂說道。
桃玉懵懵地點頭,她是聽過這個說法,隻是很少去踐行,總是想什麼時候修煉了就修煉,一天修煉三四個時辰還不如人家那一個時辰,光感動自己去了,實際上修行進度十分感人。
桃玉對少女的形象又有了新的看法,原本她以為對方是一個隻注重外表光鮮亮麗的花瓶,現在她不這樣想了,沉道友雖然追求表麵的風光,但至少暗地裡是勤懇修行,而且乾實事的。
就這些羊糞球,她和二師兄撿半天恐怕都撿不到這麼多呢。
喬橫從震驚中回神,一臉高興,“沉道友的效率這麼高,這下我們明日就能運送花肥去東籬穀了。”
想到這裡,桃玉也麵露喜色。
沉霜拂順勢問道,“這麼多的花肥,沒有儲物器的話,來回需要幾次才能送完?”
桃玉解釋道:“山腳處有幾輛木車,可以一次性將花肥裝完,時間不緊的話我和師兄多來回幾次就好,如果離交貨的時間沒幾天了,就在坊市裡找些順路的山澤野修幫忙推一下木車,也就花費不到半塊靈石吧。”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也不收錢,桃玉和師兄都是送一些青陽山上的野果或者青羊肉答謝。
沉霜拂動容地說道:“正好我也要去東籬穀,可以幫忙送一下花肥。”
桃玉目色微微一變,眸子裡多了一絲探究,“道友要去東籬穀做什麼?”
姚黃法衣的少女像是很不好意思,臉上露出一縷窘迫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狀若坦然地說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不遠千裡而來,就是去投奔東籬穀的親人的,這一路上我的盤纏也用完了,走到青陽山時,正好看見你們青陽山在招人幫忙做雜務,所以我就接了布告示,想賺幾塊靈石,置辦一根像樣的簪子,免得被人看不起,連山門都進不去。”
三彩蹲在竹筐上點頭,淚眼汪汪,兩行清淚都飄到桃玉衣袖上了。
桃玉一想東籬穀的德性,覺得這還真有可能。隻是…沉道友看著一副霽月光風,不縈於懷的模樣,結果是上東籬穀打秋風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內心這樣想著,麵上半點不露,還寬慰道,“衣帽蓋小人,言談壓君子,世人多是先敬羅衣後敬人,沉道友有這樣的擔憂我能理解。”
畢竟每次她和師兄送花肥去東籬穀的時候,也沒少遭白眼和輕視。
沉霜拂十分感動,“這事我本來不願意講的,隻是桃玉道友性情疏朗,純良貞靜,我與道友投緣,不願相欺,讓道友看笑話了。”
桃玉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思,畢竟她是一個寧願過得淒苦一點,也要把麵子兜住,頗有些清高傲骨的人,肯定不願意讓外人知道自己的窘迫和難堪。
這樣想著,桃玉心生一股愧疚感,抬眸看去,見沉霜拂已經恢複自然,麵上絲毫不見脆弱,她這才好想一點,暗忖道,沉道友的內心還真是強大,這麼快就調整好心情了。
三彩仰頭望天,沒讓眼淚掉下來。
傍晚的時候,三人將羊糞球挑下山裝車,沉霜拂做事的麻溜勁兒讓桃玉打消最後一絲懷疑。
沉道友這樣子,分明就是經常做這些雜活的人,可見她以前的日子也不好過。
希望她在東籬穀的那位親人還有幾分良心,願意收留她吧。
喬橫站在山坡上,捏了捏手臂,隨口說,“沒想到沉道友看著瘦弱不堪的,力氣比我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