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昏了過去,但現場的情況卻不容其他人分心。
在德蘭幫納什將羅蘭轉移到安全位置之後,蘇倫也繼續起自己的吟唱。
羅蘭剛剛確實阻止了什麼事情的發生。
那股隻是感知到其存在,就讓人幾乎靈魂潰散的氣息……
爺爺,當年你對抗的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蘇倫緊咬牙關,隨後繼續帶領諸位審判官開始吟唱。
“吾等將與天罰並肩而戰,以神之聖盾護佑己身!”
“吾等不知怯懦為何物!吾等之勇,源自無上諸神!”
“死亡將是吾等永恒信條!”
“不竭之戰爭乃吾等宿命!”
“當惡神抬起難以言喻之頭顱,吾等即是將其斬落之利劍!”
“當惡神之國侵入吾等家園,其終會被吾等退治驅散!”
“惡神散播之恐怖,皆無可抵擋吾等不屈怒火!”
“吾等以百折之勇取勝!吾等不敗於秘法邪術!”
“不潔之行皆遭懲戒!”
“瀆神之舉皆要贖罪!”
“無物可避我等淨化之火!”
“吾等!即是人類的神聖之刃!”
“神之祝福,降於吾身!”
冗長的儀式詞終於結束。
而此時,已經同膨脹到三米高,且化作人形的蠕動陰影戰鬥許久的切利尼娜也感受到了一陣疲累。
每次與眼前的存在搏鬥,自己的雙劍之上便會傳回莫名的精神汙染,讓她難以避免的陷入一陣陣的恍惚之中。
若非那怪物胸口此刻依舊插著羅蘭擲出的那柄木矛,而那木矛似乎極大地限製了怪物的行動和力量,再加上原初符石給予自己的庇護。
她感覺自己都要被精神汙染成不可名狀的怪物了。
不過幸好,自己拖了這麼久了,蘇倫他們也總算是完成了吟唱。
她看到蘇倫那小小的個子在瞬間竄出,從自己的身邊飛掠而過。
飛過那位依舊屹立於原地的老審判官與那位監察局的特工的屍體,她揮劍向前。
信仰之火包圍著她,神聖之光庇護於她。
那陰影所化的怪物發出喑啞的嘶吼,爆發的音浪讓人難以忍受。
芙拉姆揮動法杖,手中禁咒已經捏好。
若事不可為,那麼她會用一個毀天滅地的禁咒來解決眼前的麻煩。
比如人為製造一場巨型魔力風暴。
這可是隻有在風暴洋上才能順利動用的禁咒,還不用顧忌波及範圍。
隻是現在,她想看看這些年輕人能否完成對眼前這具邪神半身的壓製。
是的,站在那舞台之上的扭曲陰影組成的人型怪物,便是邪神的半身。
至少從性質上來講是這樣的。
魔王的建議起到了效果,邪神通過儀式降下了半身。
但卻沒來得及賜予半身多少力量。
羅蘭擲出的那柄由世界樹枝乾製成的長矛,錨定了屬於這場儀式的因果。
這場神降儀式,已經在概念上永久停留在了“中止”上。
這場儀式,無法再以任何形式成功。
即便是神也不行。
邪神半身依舊降臨了,但它現在的強度甚至不一定一對一打得過切利尼娜。
更不可能打得過此刻已經完成儀式,神賜加身,驅逐術式加持的蘇倫。
對於教廷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神術和儀式,芙拉姆從來都無法理解。
那並非魔法。
更像是一種……優化的傳訊魔法。
信徒可以用這種方式聯係神明,神明通過此降下力量。
這便是教廷裡神術與儀式的真相。
雖然隻是一個籠統的比喻,但呈現出來的效果便是如此。
神術由個人施展,但並非人人都可以習得。
簡單點說……就是這個人的信號比較好,可以直連諸神。
儀式由眾人施展,每個人都可以學,但必須組隊施放。
簡單點說,就是一個人信號強度不夠強,所以多組隊幾個,信號強了就能聯係上了。
現在蘇倫的狀態就是如此。
在隊友的信號加持下,諸神降下了力量,然後由她接手。
切利尼娜揮動雙劍,蘇倫操控信仰之火的焚燒。
一瞬間,邪神的半身便就此被放逐,隻留下黑色的餘燼。
伴隨著邪神半身被放逐、消滅,一隻銘刻著古怪花紋的銅製杯子掉落在地上。
在杯子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倫本想彎腰去拾起杯子,但還不等她的手觸及杯子,其就被一束翠綠的枝條捆綁、絞碎成了一地的碎片。
隻留下一顆閃爍著不祥黑芒的,被人為切割成淚滴狀的灰色寶石。
蘇倫又想去拿這顆寶石,但枝條死死地將寶石包裹了起來,拒絕讓蘇倫觸碰。
蘇倫:“……”
蘇倫眼帶怨念地盯了會兒眼前自那柄木矛中蔓生出來的枝條,置了會兒氣後,才走向了已經開始化作點點魔力粒子消散的,自己的祖父。
他的名諱並未隨著事態的結束而恢複。
萬事萬物,皆有代價。
以凡人之軀阻止神降,也絕非易事。
但他守住了他應守住的。
隻等她將祖父的故事帶回教廷,縱使無名……他的功績也該被記住。
而德蘭則走到那位監察局特工的屍體前。
在邪神半身被放逐之後,靜滯的效果也隨之一同結束。
時間開始重新在他的身體上流動。
鮮血重新開始流淌,生命氣息也開始飛快流逝。
是的,生命氣息。
雖然此等傷勢絕無生還的可能。
但至少……此刻他的意誌尚存。
當特工看到德蘭身上的帽匠製服後,他眼中的怒火消散,在轉瞬間完成了從錯愕到解脫的轉變。
德蘭什麼都沒說,隻是緊緊攥著他的手,然後看著這位特工咽氣。
而另一邊。
切利尼娜站在娜塔莉亞的屍體邊上沉默不語。
和那位傷勢雖重,但最後時刻仍在戰鬥的特工不同。
娜塔莉亞確實死了,或者被靜滯在死亡前的最後一秒。
是她在死前用手中的銃械發射出了那枚靜滯箭頭。
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切利尼娜原本是這麼認為的。
但此刻正處於增幅狀態的她敏銳地發覺娜塔莉亞的頭似乎晃動了一下。
當她意識到這點,看向故友的眼睛時,剛好對上了她朝自己看來的最後一眼。
最後一絲生命從娜塔莉亞的身軀中流逝。
隻是當她看到切利尼娜之後,卻釋然的笑了起來。
這就是這位故友除了那柄銃械之外,唯一留給切利尼娜的東西。
而在昏迷了幾分鐘後,羅蘭也醒了過來。
此時的他感覺糟透了。
體內的魔力被消耗一空也就算了,他藍條空了也不是沒有經曆過。
但他的精神力也一並被抽乾了。這也是導致他昏過去的主要原因。
哪怕是理應充足的體力,此刻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說的難聽點,此時此刻的羅蘭,若是赤手空拳地和納什乾一架。
那未必打得過納什。
現在的他就差把虛弱倆字寫臉上了。
他環顧四周,看到已經開始打掃現場的眾人,他就知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果然……最困難的事情是找到目的地。
找到了之後,似乎……沒遇到多少困難。
而且在剛剛,有那麼一瞬間,羅蘭感覺自己身上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他有些說不上來。
但好像……自己與世界樹,準確地說,是與那世界樹本尊留在羅蘭意識之中的那顆樹苗發生了某種進一步的鏈接。
就在羅蘭打算仔細感受一番的時候,他被人從地上一把抱了起來。
“你沒事吧羅蘭?”
感受著頭部以及麵部傳來的擠壓感,羅蘭試圖從中找到些許光亮好去觀察一下聲音的主人。
雖然他已經聽出來這是切利尼娜的聲音了。
“……沒事。不過切利尼娜,你不覺得你這麼抱著我不太對嗎?”
“有嗎?啊……覺得不舒服的話,我可以找個地方讓你躺一會兒。”
“不,挺舒服的,就這麼抱著吧。”
羅蘭剛說完,芙拉姆的聲音也隨之傳來:“你剛剛丟出去的那柄木矛……它分裂出來一部分的枝條破壞了用來進行神降儀式的器物。”
“不過保留了上邊的一顆寶石。”
“不出意外,那顆寶石就是罪魁禍首了。”
“另外……你們真的要保持這個姿勢嗎?羅蘭你應該站的起來吧?”
看著芙拉姆投來的略帶鄙夷的目光,切利尼娜覺得有些困惑。
自己的姿勢沒什麼問題吧?
不就是把羅蘭用公主抱抱起來了嗎?
難不成……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人類潛規則?
猶豫片刻,加上羅蘭自己的選擇,切利尼娜還是將羅蘭放了下來。
不過還是沒忘扶一把羅蘭。
見羅蘭落地,芙拉姆才說道:“記得把那顆寶石拿回來,你扔出的那柄長矛不讓彆人碰這玩意。”
“我去幫忙處理屍體了……”
芙拉姆沉默了會兒,然後似是自言自語地說到:“我會把他們都帶回去的。”
羅蘭沒說什麼,歎了口氣的同時看向身邊心情同樣不算好的切利尼娜:“不去送朋友最後一程嗎?”
“……不了。”切利尼娜眼眸低垂:“反正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說完這句,切利尼娜便沉默起來,好一會兒後才解釋道:“魔族……並沒有和人類‘哀悼’的概念。”
“死亡便是一切的結束。”
“而且……娜塔莉亞是我第一個死去的人類朋友。”
羅蘭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嗎?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有什麼反應?”
切利尼娜皺起眉頭:“你突然說這個乾什麼?”
“單純的好奇罷了。”羅蘭說著笑了起來:“畢竟……誰也看不到自己葬禮上會發生什麼不是嗎?除非他的葬禮隻是個惡作劇。”
切利尼娜沒有回答,隻是很不高興地“攻擊”了羅蘭。
一記不輕不重地掌擊,拍在了羅蘭的後脖頸上。
“沒事不要說這種話。”
羅蘭捂著脖子轉身,然後看到了直接把生氣倆字擺在臉上的切利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