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切利尼娜一手扶著腰間的雙劍，一邊沉默地走在羅蘭身邊。
瑞斯坎……
雖然距離她上次離開這座沿海大都市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但這座城市的海風聞上去卻還是一樣的熟悉。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回到這座城市。
保持距離，可以讓自己儘可能少地去回想那段時光。
雖然過的遠沒有曾經在家族中時那般闊綽，但卻自由。
和自己的好友一塊接取委托，無論是學會的還是冒險家協會的都行。
深入大海，深入森林，踏入山脈。
她在自己第一位人類朋友的幫助下，學會了這日後自己賴以為生的技巧，熟悉了這份工作。
也學會了該如何和人類交談，習慣人類社會的種種規則。
如果沒有那起意外的話……
隻是……
切利尼娜看向羅蘭。
剛剛他與那位學會研究員的對話她也是在旁聽的。
如果船難發生之後，鳶尾花號依然在將近半個多月後出現在帝國北境。
那……船難是不是沒有發生過，自己的那位好友，是不是還有哪怕那麼一點的可能性還活著？
正拿著一本小冊子，借著指尖釋放的閃光術的光亮看著的羅蘭，也注意到了切利尼娜的異樣。
至少在出門前，獸耳娘小姐的話還是不少的。
隻是一到街上她就突然安靜下來了。
就好像她本來就這麼沉默一般。
難道這家夥是那種，隻有在人多的地方才會話多的類型嗎？
羅蘭沒有多管這位獸耳娘小姐現在的心情。
因為他手裡的冊子才是重量級的內容。
凱法斯。
羅蘭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冊子上看到這位的名字。
雖然羅蘭從凱法斯那裡知曉了自己父親與對方相識，甚至關係還算可以。
但在這本類似日記一般的冊子上見到凱法斯的名字，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在魔王先生的幫助下，解除了認知乾擾之後，那些“信封”露出了真容。
並非什麼老蘭斯洛的友人的來信，隻是老蘭斯洛以及幾封其他人的文字記錄。
嗯，羅蘭隻能選擇用文字記錄來形容手上的東西。
雜亂無章，遍布意義不明的語句與詞語，書寫的字跡也一塌糊塗。
尤其是其中的內容……
就好像夢話一般。
前後不搭，毫無邏輯可言。
而且其中隻有這本屬於老蘭斯洛的冊子裡，才有一些有用的內容。
而老蘭斯洛冊子裡，唯一完整的一個短句就是凱法斯這個名字所在的位置。
【必須立刻去找凱法斯！】
這是這本冊子裡密密麻麻十幾頁內容裡，唯一完整且邏輯正常的句子。
羅蘭對此也有些猜測。
畢竟六環之後，晉升超凡之上的位階時，就不能單純地去用魔力堆迭了。
七環之所以被稱作超凡位階，也是因為其生命形式已經超越了尋常生命。
八環、九環亦如此。
超凡及其之上的階位晉升，都需要進行名為星環之律的特殊儀式。
能完成一次儀式，便能被稱為超凡。
三次，便是凡人無法企及之奇跡，謂之英雄。
五次及以上，那就是傳奇。
是的，九環傳奇之間的差距，比八環和九環之間還要大。
魔族因為體質特殊，加上傳承有特殊的輔助儀式，所以具備完成星環之律儀式的成功率比人類和精靈一族都要高。
魔族的王庭之主們，通常都處於七次儀式甚至以上。
而能與王庭之主抗衡的凱法斯，顯然也在七次甚至之上。
其名字能豁免一些認知乾擾貌似也算合理。
看來老蘭斯洛應該也是注意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也難怪魔王並不反對自己去查看這些冊子。
這上麵根本就沒有多少有效信息。
倒是羅蘭在另一個冊子上又看到了熟悉的名字——威林斯。
那個黑棘領的城防軍上校。
不過三十年前，他似乎還在監察局任職。
那是一張染血的，被夾在冊子中間的行動人員名單，以及一張泛黃的合影。
威林斯的名字，以及合照上他的頭像，都被用黑色的圓圈圈了起來。
在合影的背後，還有一句話。
同樣的筆記模糊，但不同的是，這上麵是個完整的句子。
【真高興你不在這，菜鳥……】
羅蘭放下合照，看起了行動人員名單上的任務內容。
隻有短短一句話——追捕逃竄至瑞斯坎的混沌教徒。
羅蘭看著這些東西沉默了一會兒。
他總感覺……事情並沒有因為這些信息而變得豁然開朗起來，反而變得更加的令人困惑。
尤其是凱法斯和威林斯的名字出現在這裡之後。
出現凱法斯的名字，羅蘭並不奇怪。
一來老蘭斯洛認識對方，二來即便那時的他還不是如今那位能抗衡王庭之主的存在，也是老蘭斯洛認知裡能接觸到的最強者了。
更彆說老蘭斯洛多半是知道凱法斯貴族身份的。
他應該是想向凱法斯求援。
尋得一些幫助。
而威林斯……彼時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想來是剛成為一名監察局的成員。
他又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行動小隊遭遇了什麼？隻有威林斯一個人活下來嗎？
突然感覺自己又開始充當偵探的羅蘭有些苦悶。
每次都是這樣。
尤其這次連統子哥的提示都沒了。
這是不是證明即便羅蘭不去解決這個問題，世界也不會受到太多的影響？
在腦子裡冒出這個問題之後，羅蘭搖了搖頭。
或許這個問題對世界不重要，但對他很重要。
先查著吧……反正自己身邊還有個九環強者陪著，還有一個遠古魔王的魂在自己身邊飄著呢。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自己身邊起步兩老，如果把切利尼娜算上那很可能就是三老，四舍五入他差不多有個寶庫。
在線索沒有斷絕之前，自己還是慢慢查吧。
反正那群要殺自己的混沌兄弟會可不會因為自己查案就不殺自己。
他離開王都，離開有凱法斯以及教廷聖騎士暫時駐守的黑棘領，相當於還給對麵一個行動機會了。
更彆說他們也在追查這起沉船事件……
羅蘭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和這群家夥碰上了。
話說回來，係統會提供給自己晉升超凡的儀式材料嗎？
畢竟自己離七環貌似不遠了。
一想到這裡，羅蘭就覺得有些恍惚。
月初自己還是個臭二環雜魚呢，現在一個月不到自己就開始考慮超凡晉升的事了……
思緒又開始四處亂飄的羅蘭，這時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到了瑞斯坎學會分會前了。
切利尼娜扭頭看向羅蘭：“你剛剛看的好像很認真，有發現什麼新線索嗎？”
“……算有吧。”羅蘭將冊子收進儲物戒指：“兩個熟人的名字，一份行動人員名單。”
“我覺得我又得發動人脈了。不過用不用人脈，還是看德蘭先生那裡的資料有沒有我需要的吧。”
取資料的過程很順利。
按照瑪修教授的方法，羅蘭很快就從那個大信箱裡拿出了用牛皮紙包起來的一捆資料。
羅蘭今天也算長見識了。
以前他路過過無數次這個大信箱，小時候他還以為隻是學會的信件多，所以才裝了個大信箱。
沒想到……這東西內部居然內置傳送裝置。
“好了，切利尼娜。我們去城防軍總部吧……嗯，好像有傳訊魔法聯係你，不接嗎？”
看著切利尼娜直接掛斷傳訊，羅蘭有些奇怪。
“不接。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切利尼娜撇過頭，然後走到羅蘭身前：“走吧，你不是說去城防軍總部嗎？快點過去吧？”
羅蘭有些奇怪。
按理說切利尼娜一個魔族，在人類底盤隱藏身份混日子，一個實戰媲美八環的強者，混的連個四環傭兵都不如。
她認識的人應該不多啊，而且這關係圈貌似就圍繞自己展開。
困惑很快就解開了。
就在切利尼娜掛斷傳訊魔法後沒多久，羅蘭發現托蘭開始聯係他了。
“老師？這個點給我打電話？”
淩晨三點找自己……這老頭難不成又拉著師兄做什麼實驗了？
不過這個時候找自己不會是有急事吧？
羅蘭接通了傳訊，並且沒有注意到切利尼娜眼神裡潛藏的不安情緒。
甚至沒注意到切利尼娜已經藏到了信箱後邊，隻是露出個腦袋偷聽羅蘭和托蘭的對話。
“老師，這淩晨的你找我做什麼？不怕我在睡覺啊？”
“你小子，剛回王都沒兩天就又走了？也不想著和我見一麵說幾句話？”
“嗨，這不是來了你不在嘛！”
“哎算了算了，不說這個……問你個事。”
畫麵中的托蘭神色嚴肅起來，羅蘭也好奇起來：“老師，這麼嚴肅地看著我做什麼？”
“彆告訴我學院有其他委托，要拜托我去做吧？”
“不是……就算是我也不會現在找你。關於那個魔族，你已經見過了吧？”
“魔族？”羅蘭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意識到了托蘭說的是誰：“見過了。有什麼問題嗎？”
“你和她有合作？”
“當然，沒她幫我幾次拖住那個九環的劍衛統領，我早就死在黑棘領了。”
“哎……我知道你小子有自己的考量，但她畢竟是個魔族！你……”
托蘭還沒來得及說下句話，羅蘭就笑著打斷了托蘭：“老師，當時你拿伊露維婭的事，讓我做出決斷時我就說過類似的話了。”
“我信任那些信任我的人。”
“您老早點睡吧，我會保持警惕的，放心。”
說完，不給托蘭說話的機會，羅蘭直接掛斷了傳訊魔法，然後看向藏在信箱後邊的切利尼娜：“老人就是喜歡操心，彆想太多。”
“走吧，城防軍總部。”
切利尼娜遲疑著從信箱後麵走了出來：“你……你剛剛，剛剛是不是說了‘信任’？”
“嗯嗯，說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找個時間再告訴你吧。”羅蘭衝著切利尼娜招了招手，示意其跟上。
“為什麼，是現在，是這個時候？”
“為什麼……可能是我從某位魔王先生那裡知道了一些彆的信息吧。”
羅蘭笑了笑：“對了，告訴了你的話，我們之間的合作就算完成了吧？之後打算乾什麼？”
“之後，什麼之後？”切利尼娜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是啊，自己完成了委托之後，之後要怎麼辦？
“……再說吧。你不也沒告訴我答案嗎？”
“也對。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