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羅王的死還曆曆在目,吳家的覆滅仿佛就在昨天,魏家宗師殞落,連喪事都草草了事就倉皇分家急流勇退,如此種種,午夜夢回江王都驚出一身冷汗。
吳家被‘黃小巢’拿著族譜砍下去的畫麵江王沒看到,魏無涯被如何斬殺他也不曾目睹,可羅王的死就發生在他眼前,他甚至還清楚的記得,當初陳宣一指頭摁死羅王是何等的雲淡風輕。
那可是榮國質子,代表一個國家,很可能引發兩國交戰,這等人物,他說弄死就弄死了。
這種百無禁忌之人,哪怕身為景國王爺又如何,江王怎能不畏懼?
然而這樣一位無法無天的主,居然甘願在高家大門口當迎賓門童,對每個人都笑臉相迎,態度好得不得了,那姿態分明就真把自己當下人了啊,江王簡直不可思議。
高家怎麼敢的,憑什麼啊,這樣的人不應該供起來嗎?
莫非你們高家仗著對他有恩,就自視甚高不把他當人看,純牛馬使喚了?不可思議之餘,江王內心升起了一股強烈的嫉妒,嫉妒之下狠狠嫉妒了一下。
他當然不會真以為高家不把陳宣當回事,沒那麼愚蠢,其中必定是有原因的,但他敢去探究嗎,所以也就隻能單純的嫉妒一下了,多的都不敢想。
心念閃爍間,江王暗自深吸口氣,哪怕陳宣自己對所行之事不當回事,甚至看樣子還樂在其中,但他卻不敢不敬,抬手就要行禮打招呼。
陳宣心頭無奈,就知道這種事情是不能避免的,高景明大婚,江王來者是客,人家身份實打實擺在那裡,門口眾目睽睽下,若他對自己一個小廝行禮,多少還是有些不合適的,那像話嗎?至少在不明就裡之人看來簡直倒反天罡,你高家一個小廝就能讓江王低頭行禮了,豈不是說高家敢騎到皇室頭上去?
所以在意識到江王的意圖,陳宣當即笑臉相迎朗聲打斷道:“江王殿下快快有請”
麵對陳宣那真誠的笑容,江王背後一冷,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做錯事了,好險。
於是隱晦的朝陳宣點點頭,轉而邁步前行爽朗道:“哈哈哈,高大人,貴公子新婚大喜,本王前來討杯酒水,不會打擾了吧?”
“江王殿下屈尊降貴,榮幸之至,還請入府上坐”,高老爺滿麵紅光有些受寵若驚道,親自把江王請進去了。
這會兒他老人家人都差點麻了,饒是半天下來見慣了諸多大佬,這江王在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怎敢怠慢?
哪怕無數大人物主動前來示好,姿態放得很低,可高老爺還不至於飄,對自己的身份認識得很清楚,該有的姿態還是有的。
他知道這些人是為何而來,不是因為高家有多麼顯赫,而是因為陳宣這層關係。
高老爺和陳宣相處攏共沒幾次,關係不到位,不適合對陳宣表示感激,這種事情自然是由高夫人高景明出麵最合適了,自己隻需要做好自己就好。
目送他們離去,陳宣心說不愧是王爺,有誌大寶,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沒有莫名降智鬨出點小岔子,儘管沒什麼,但這樣的大喜日子,自然是大家高高興興一團和氣更好了。
高家肯定是沒請他的,沒那層關係啊,是他主動拿著拜帖來的。
在江王之後,雖然不乏朝廷大佬陸續前來,卻再沒有皇室成員了,老皇帝成年的子女攏共隻有那麼些,該嫁人的家人,該去封地的去封地,無故不得回京,也隻有這位,七年前打著給老皇帝祝壽的幌子一直賴著不走。
然而縱使如此,無法親自到來的,但凡收到點風聲都想方設法派人送禮過來了,這是態度問題,至於連點風聲都收不到的,那是層次不夠。
反正陳宣心知肚明,黃小巢這個馬甲算是公開的秘密了,也就寧桂亮那種底層蒙在鼓裡。
無所謂,這層窗戶紙沒人敢去捅破的。
從昨天就在門口迎客,陳宣是要宣讀賓客身份和禮單的,宣讀賓客身份那是給高家增光,讓外人明白都有些什麼人來道喜,至於宣布禮單,當然是給賓客麵子了,人家送了什麼,宣布出來,總得讓人裝一波吧,這樣大家都高興。
所以全程經曆的陳宣心頭忍不住感慨,小高這次大婚收禮都收到手軟,賺大發了哇,收的禮物估計庫房都快堆不下了,要是多來幾次,富可敵國指日可待!
要不回頭慫恿小高多辦幾次?小彩小葉她們還沒給名分呢,辦兩次?高老爺高夫人辦個壽宴不過分吧?小高貌似沒養寵物,要不然下崽都得辦一次……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呐,你要有權,有的是人趕著趟給你送錢,還名正言順。
而拳就是權,拳頭大了也是一樣的道理。
於是陳宣在心頭暗搓搓的想,自己和小公主成婚要不要提前宣傳?沒彆的意思,隻是單純的想風光迎娶小公主,讓人們見證,給小公主一個難忘的人生經曆。
又有人來了,他收起想心思繼續本職工作。
雖說一定層次都知道高家有位宗師強者陳宣,可真正見過他的卻寥寥無幾,像江王那樣直接認出他的屈指可數,而且還不敢拆穿,人們也不敢去想高家會讓他當門童小廝啊,而他又沒把名字貼腦門上,所以陳宣幾乎就是個門口迎賓的透明小廝了。
一些賓客還在心頭想,這高家那兒找來的,模樣周正,嗓門大,回頭自家辦酒也要安排個這樣的。
從這天一早開始,高家賓客就沒斷過,身份地位一個比一個高,簡直踏破門檻。
當然,絕大多數都隻是來表示一番,並未過多久留,否則高家宅院再大也安排不下那麼多人,流水席那是換了一輪又一輪,一天下來廚子估計得累癱,但事後賞錢肯定是不會少的。
“禁軍統領萬將軍贈禮養骨酒十壇,公務在身無法親至,祝高狀元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唱禮之後,陳宣心頭一動,暗道下午之前來的都是文臣,現在武將也開始來有所表示了。
然而高老爺高景明都是文臣,武將自然不好過多結交,所以該有的表示要有,但親自到來就有些不合適了。
事實也是如此,後麵來的幾乎都是武將團體,和文臣一方仿佛商量好了似的岔開時間,而且武將方麵幾乎都是派人送來禮物。
這樣也好,以免落人口實,文官來道喜還正常,若連武將都關係密切,你高家想乾啥?哪怕背後有個宗師都兜不住,老登估計都得指著陳宣鼻子警告彆太高調。
傍晚時分,陳宣接到一份拜帖,心頭一動,但依舊慣例宣讀道:“威武侯府二公子薑懷川到,攜禮劍器名品流雲一柄,快快有請”
宣讀完畢,陳宣笑臉相迎做了個請的手勢。
薑懷川看了陳宣一眼,有心想要寒暄兩句,但後麵還有客人,隻得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邁步入府。
此時薑懷川心頭卻是在感慨,時隔多年,高家居然如此榮耀了,自己都得親自攜禮前來道喜,也不知道老爹是怎麼想的,讓自己來態度務必謙遜,還不說原因,想當初,他還沒將高景明放在眼中呢。
僅僅七年恍若隔世,當年的高景明如今都狀元加身簡在帝心,軍中廝殺不及一紙皇榜啊。
魏兄分家去了霜月國,吳俊耀渾渾噩噩已成廢人,當年把酒言歡的朋友再也聚不齊了,當真是唏噓。
剛才那位就是曾經高景明的書童吧,若非還有幾分當年的影子,都差點認不出來……
目送薑懷川進去,陳宣暗道他也來了,時隔多年變化還是挺大的,武入先天,身上帶著殺伐之氣,想來在軍中有所作為。
想當初,他,魏子顏,吳俊耀,三個人還在背後教唆張傲給高景明找茬呢,隻是後麵高景明一副鬆鶴延年萬壽圖呈上去就不了了之,隻有吳俊耀沒放棄,被陳宣一首殘詩整成廢人,就連張傲都幡然醒悟反水跑路回家低調做人。
當時年少,整出些荒唐事,如今想想,再來一次,大概還會那麼乾。
薑懷川是威武侯的二子,他還有個哥哥,自然無緣爵位,身為武將家庭,派他來道喜也就不會被人說閒話了。
武將文臣送禮也是有區彆的,文采送的都是字畫珍寶,而武將送的大多都和武道有關,比如薑懷川就帶來了一柄劍器,劍器是禮器,不算凶器,既能體現武將的心意,也不至於給大喜之日添堵。
名劍流雲陳宣也有所耳聞,換成錢財的話,十萬兩都打不住……
高家乃官場中人,文臣武將前來道喜很正常,至於江湖中人靠邊去,沒那個資格進門,哪怕高景玉曾經的師門都沒資格前來道喜。
薑懷川進去後,陳宣心頭閃過一絲冷意,把禮單遞給邊上的人傳音囑咐了句:“薑二少的禮物單獨存放,過後連同禮單一並給我,讓人看好了,絕不許第三人接觸!”
陳宣吩咐的人是高家老人了,雖不明所以,但點點頭照做絕對不會有錯。
之所以這樣吩咐,陳宣當然不是想截取貪墨高景明的賀禮,看上什麼東西直接要就是了,何必多此一舉。
薑懷川帶來的禮物有問題,隻是這種事情就沒必要聲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