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蘭蘭和二蛋不一樣,她有幸福美滿的生活,陳宣也就沒必要與之相認打擾她的平靜了。
幸福來之不易,何必舊事重提。
在她們夫婦帶走嬰兒後,陳宣便坐下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故舊家的喜宴吃得格外香甜,不忘抽空和張大叔推杯換盞。
張大叔見他吃得毫無形象,不但不覺得有損讀書人的形象,反而很開心,底層出身的他哪兒懂什麼讀書人的風範,隻知道能吃是福,多吃身體才好,一個勁的囑咐他喝點湯順順,不夠還有,管夠。
現在的日子張大叔曾經是做夢都不敢想,當初連每天吃飽飯都是奢望啊,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油葷,哪兒像如今,大魚大肉都敢張口說管夠了。
這位張大叔顯然已經是膨脹啦。
沒和那幫江湖中人湊一塊,陳宣畢竟和他們不是一路人,席間和張大叔有說有笑,聊些家長裡短,大叔很健談,幾乎都在述說曾經的苦難。
過上這樣的日子十來年,馬上死去都能含笑九泉,這樣的話他至少說了十次。
吃吃喝喝中陳宣也和他喝了些酒,勸他少喝些,對身體不好。
周圍那麼多練武之人,不乏眼觀六路感官及其敏銳的高手,愣是沒有人發現陳宣無聲無息用宗師真元幫張大叔調理身體,張大叔本身喝了酒,有些微醺,也沒意識到身體的異常。
張大叔早年過得苦難,身體空虧嚴重,如今身子骨硬朗不過是因為年齡還不是太大,陳宣幫他調理一番,再悄悄喂了點溫和滋補身體的丹藥,他如今這樣的生活條件,無病無災活到七八十歲問題不大。
還有張蘭蘭夫婦,雖然沒有當麵,但陳宣依舊隔空施為,尤其是張蘭蘭,她成婚早,生孩子也早,身體虧損嚴重,有人幫她調理過,但手段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陳宣暗中幫她把隱患解決了。
這些事情對陳宣來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幼時故舊喜相逢,未語憶往昔,但願年年身康健,歲歲平平又安安。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老皇帝那是身份原因,享受過全國最好的待遇,精氣神消耗生命力走到儘頭,陳宣也束手無策,而張大叔張蘭蘭她們還年輕,調理起來就太簡單了。
因為陳宣暗中施為的原因,原本張蘭蘭很快就能給嬰兒整理好出來待客,如此一來,她身體得到好轉,打了個哈欠睡回籠覺去了,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人家才剛出月子。
吃飽喝足,陳宣便提出了告辭:“張大叔,多謝款待,晚輩還有事,就不過多打擾了,由衷祝福貴府兒孫滿堂富貴盈門”
“啊?郎君這就要走了啊,再坐坐吧,住幾天也成,我們家如今不差這雙碗筷”,張大叔挽留道,他居然有點不舍,沒相處多久,他就覺得陳宣這人很投機。
笑了笑,陳宣起身說:“厚顏冒昧打擾已是不該,怎敢得寸進尺,晚輩就先告辭了”
“哎呀,你這郎君客氣什麼,那我送送你吧”,張大叔見陳宣去意已決無奈道。
帶上隨身物品,陳宣婉拒道:“怎敢勞煩,大叔留步”
說著陳宣又對周圍的人拱拱手道:“諸位吃好喝好,告辭”
但張大叔還是堅持把陳宣送到了張宅大門口,一個勁連道以後有空常來,待到陳宣的身影都消失在街角,這才收回目光往回走,走著走著他一拍大腿,才反應過來,怎麼就沒讓陳宣那讀書人幫乖孫起個好聽的名字呢,這會兒人都走了,已然來不及。
隨後他又回到了中院門口,這天還有很多客人要來的,他雖然不喜歡和江湖中人湊一塊,但作為主家迎客的禮節不能少。
小憩一會兒的張蘭蘭夫婦再度出來待客,沒有看到陳宣的身影,寒暄一番後,張蘭蘭找到門口的張大叔問:“爹,剛才那位客人呢?”
“人家已經走啦,是個好後生呢,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麵”,張大叔笑嗬嗬道。
點點頭,張蘭蘭也沒在意,畢竟自從家裡發跡後迎來送往見過的人太多了,哪兒能記住那麼多,隨後她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道:“居然忘了問他如何稱呼,頗為失禮,恐惹人笑話”
腦袋不是很靈光的張大叔後知後覺笑道:“啊?沒問名字嗎,他說過的啊”
“沒說過吧”,張蘭蘭仔細回憶之前的交流過程搖搖頭道。
笑了笑,張大叔指了指腳下說:“怎麼沒說過,就在這裡,他來的時候就說過啦,叫……對了,叫陳宣來著,我記得”
“原來那位公子叫陳宣啊,看著挺麵善的,陳……陳宣?”說著說著張蘭蘭就愣住了,眼中閃爍追憶之色,思緒仿佛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十多年前。
那時她小心翼翼的蜷縮在一個封閉的馬車內,忐忑迷茫之際,一個稚嫩的嗓音在邊上問:“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她不敢抬頭,怯怯的搖搖頭道:“沒什麼……”
“閨女,你咋啦?”張大叔見張蘭蘭情緒不對,當即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關切問。
會是他嗎?肯定是他,否則素不相識,怎麼可能拿出那麼珍貴的玉佩給小寶,而且過程中他明顯在刻意回避稱呼,天底下哪兒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
原是故人相逢不相識,追憶年年遠,而今道尋常。
反應過來的張蘭蘭一臉急切道:“爹,陳宣啊,就是陳宣,我和你說過很多次那個陳宣,是他,真的是他,當年我們一起被帶來金霞郡,他一定認出我了,否則一個有功名的讀書人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登門,爹,他人呢?”
“啊?是他,我哪兒知道啊,之前根本沒想那麼多,這些年一直都在合計呢,人家孤苦無依,若是能找到,就把他收為乾兒子,給他過好日子,給他娶媳婦,給他一份家業,哎呀,他已經走了,我這記性”,張大叔懊惱得直跳腳。
此時張蘭蘭心急如焚,把兒子遞給邊上的丈夫道:“孩兒他爹,你看好孩子,我去看看”
說著她就提著裙擺風風火火的朝著大門方向跑去,可真到大門口的時候,街上茫茫,那裡還有陳宣的蹤影?更是連從哪個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他從那個方向走的,這都走好一陣了”,跟著追來的張大叔指著左邊的街道一臉急切。
抱著兒子過來的張蘭蘭丈夫跟著著急道:“快,讓人去追,應該還追得上”
他也是知道張蘭蘭幼時遭遇,明白為何妻子那麼著急,夫妻一體,自是感同身受。
與此同時,見情況不對的一群江湖中人也圍上來了,東刀樓掌門夫婦得知什麼情況後,當即道:“快,我們分頭去找,他走不遠的”
然而此時張蘭蘭卻是搖搖頭阻止道:“多謝乾爹乾娘,我想不用了”
“為何,蘭兒你不是一直都在找他嗎?”,東刀樓掌門夫婦按納行動看著她不解道。
她笑了笑說:“因為他明顯過得很好啊,即使找到他,我又能幫他些什麼呢,就像他看到我過得好,也沒有出言相認,既然大家都過得好,往事皆成過去,何必自尋煩惱”
聞言眾人麵麵相覷,東刀樓掌門夫婦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不多事了”
“嗯,不好意思打擾乾爹乾娘你們用餐了,是我的不是,待會兒自罰一杯賠罪”,張蘭蘭收回目光釋然一笑。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如今我們都好好的,苦難儘去,真好。
你也要早點成家呀,成家後就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了……
待到眾人散去,張蘭蘭重新接過兒子,對丈夫說:“他就是我以前提起過的陳宣,十多年過去,變化真大啊,不知道這些年他怎麼過來的,沒想到真到了跟前卻又不認識了”
“嗯,夫人一直不放心他,他想來也一直不放心夫人,親眼看到夫人脫離苦難過得好,就安心離去了”,男子樸實笑道。
笑了笑,張蘭蘭渾身輕鬆說:“如今總算放下一樁心事了,相公啊,明年我再給你生個兒子”
“夫人你的身體要緊,算了吧,如今已經很好了”,男子搖搖頭心疼道。
“沒事的,我身體好著呢,咱家現在日子好了,再多都養得起,對了相公,待到明年春暖,我們去乾爹乾娘那邊的東刀樓吧,我想看看海,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呢”
“好,我陪你去,夫人快看,那邊天晴了,漫山遍野的樹葉搖晃,如金浪翻滾,我不太會說話形容,夫人莫要笑話為夫”
“你我夫妻一體,怎會笑話,金霞郡的美景年年如此,怎也看不夠呢,相公,小寶的滿月酒過後,我們一家去秋遊吧?”
“好,不管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眾人散去,張大叔依舊站在門口沒動,捶胸頓足糾結不已,他是真覺得和陳宣投緣啊,未曾想居然就是閨女所說的當年那個落難小孩,早知道的話,綁也要將他留下,自己這個死腦筋,一開始怎麼就沒轉過彎來呢……
離開張家之後,陳宣策馬離開金霞郡城,來到荒野遠山,但見陰雨綿綿中滿山黃葉仿佛連綿至天邊的儘頭。
漫步其間,天氣原因他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興致一起,身影閃爍衝天而起直入雲霄,滯空立於雲端,他嘴角含笑抬手拂袖撥弄雲海,身形不斷遊走虛空,所過之處腳下雲海湧動朝著四方擴散,一陣之後,方圓數十裡天空為之一清!
陽光灑落,照射在下方連綿的秋山黃葉,風中宛如金霞翻滾。
重新落回山林之間,陳宣臉色微白身影一個踉蹌,暗道如此大範圍的排開雲海消耗有點大啊。
一朵雲有多重?更彆說把方圓數十裡的雲海送到遠處了,這可不是那天在皇宮簡單給雲海改變個造型那麼簡單。
如今的他也隻能用這種粗暴的方式改變局部天氣。
無所謂,開心就好。
立於山巔,陽光下金燦燦的黃葉隨風而動,置身其間陳宣心情大好。
多年的夙願終於完成了。
‘金霞郡的美景果然沒讓我失望’
是美景得見,還是過往得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