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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1 主客易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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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當真無恥至極!合州士民疾苦難當,源某身為刺史,州事棄之不問,反而於此大作諂媚之態,實在可恨!”

相國寺碑林中,裴伷先在看完那方已經造完、隻等豎起的功德碑,臉色變得越發陰鬱,恰逢此刻源複趕了過來,他當即便指著源複的鼻子破口大罵道:“源相公在朝多年,乃是端莊大臣、朝士表率,不意門下竟然出此敗類!”

“使君息怒,使君請息怒!容某細稟……”

源複行入近前,苦著臉向裴伷先作揖說道。

若是換了其他人,哪怕手握自己的升降賞罰大權,被這樣指著鼻子辱罵,源複怕也要忍不住,或與對罵,或者乾脆拂袖而去,絕不受這樣的憋屈。

可裴伷先如此喝罵,他卻不敢發聲反駁,相信任何了解裴伷先生平事跡的人也不敢在此問題上與之糾纏爭辯。

裴伷先的叔父裴炎在高宗李治駕崩、中宗李顯第一次登基為帝的時候擔任中書令,曾經一度大權獨攬、秉持國政,但是沒過多久便被武則天以謀反之罪殺死,其族人們也都死的死、流的流。

而那些遭受流放之人之後又遭酷吏追殺,最終活下來的寥寥無幾。所以裴伷先與武氏是有著滅族之仇,雖然之後登基的李氏皇帝皆是武則天的血脈,裴伷先也不敢再聲張控訴前事,但他內心裡是極度抵觸和厭惡武氏再次得勢弄權的。

源複身為汴州刺史,在州情如此混亂的情況下非但不想辦法儘力扭轉局麵,卻窩在相國寺中給武惠妃造碑,妄圖以此獲得後宮婦人的歡心與包庇,這在裴伷先看來無疑是玩忽職守、罪大惡極!

“裴使君請息怒啊,此碑並非下官使人造弄,而是張岱、是張岱啊!他未啟州府、自作主張,暗中造碑,為下官察覺,因為事情將成,下官便也未、未作……之前下官不知此事!”

源複自知裴伷先身世如何,哪怕如今的武惠妃與當年的武太後也不是一回事,但無疑都會令其人心生不滿,因恐再遭其人遷怒訓斥,因此便連忙解釋起來。

張岱人還沒走過來,遠遠便先聽到了裴伷先的暴喝聲,心中也不由得暗歎這源複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你想繼續造碑免禍,啥時候造不行?偏偏趕在裴伷先入州的時候搞這事,你不死誰死啊!

當聽到源複將禍水往自己身上引,張岱便在外間停下腳步,看熱鬨固然挺爽,要是把自己搭進去則就不值當了。

雖然之前裴伷先對自己態度挺友善,可經此一事後又會是何反應,他也拿不準。穩妥起見,還是先待在外邊看看情況吧。

裴伷先聽到源複這麼說,神情也不免僵了一僵,但很快臉上怒色便越發濃厚,指著源複怒聲嗬斥道:“狗賊還有臉麵狡辯!張岱乃是惠妃甥子,惠妃於之亦多垂恩庇護,他感懷恩義、造碑紀德,無可厚非。

爾徒食祿瀆職,強與共事,是將自己當做何人!你究竟是守牧一方的國之臣子,還是趨炎附勢、鑽營求幸的私家賤奴!”

所以說人要先有立場,再去講論是非。裴伷先這番話固然有些雙標,但也不是沒有道理,且不說張岱做這件事對不對,你源複身為朝廷命官,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去這麼熱心?

不過張岱為武惠妃樹功德碑那也不是單純的討取歡心,憑心而論這功德碑樹的也並不虧。雖然救災所用錢帛都是飛錢盈利,事務也都是張岱安排人去運作維持,但如果沒有借用武惠妃的名頭,也不會發展的這麼順利。

他又邁步向內走去,見到源複神情灰白的垂首而立,而裴伷先則仍是滿臉的怒態。

他走上前去,望著源複一臉嚴肅的說道:“源使君此言差矣,月前我途經州境、屢屢拜請而不得見,何謂自作主張的暗中私謀?況且此間造碑時,我已遠赴曹州,並未在此。

正如裴使君所言,惠妃是我恩親,我感恩造碑亦未嘗不可,但事並非由我籌劃,此事須得講清!我與源使君並無仇怨,使君為何將事誣我?”

講到這裡,他又向裴伷先拱手道:“此間造碑隻是,我也是在源使君強弄威權、逼走州人之後,汴州時流群趨黎陽將事告我,我才知曉竟有此事。

去年災害發生以來,惠妃體恤災民,頻舍財貨以為賑濟,大河南北活人數以萬計,包括汴州境內生民亦受惠不淺。所以州人感恩造碑,此事於市井間亦確鑿有傳,絕非欺世盜名。

隻可惜汴州境內義造織坊為州府逼迫解散,受助的州民遣散鄉裡,否則裴使君直入織坊觀望巡察便知真偽!”

裴伷先聽到這話後隻是冷哼一聲,沒有回應張岱,也沒有再繼續訓斥源複,隻是沉聲說道:“先回州府!”

一行人離開相國寺後便直向州府而去,此時州府群徒也早已經得到消息,全都列隊站在州府門前迎接。

裴伷先行至府前下馬,側身閃過想要入前為之牽馬的源複,旋即便向著一眾府員們沉聲說道:“朝廷有聞汴州刺史源複處事不周,以致州事失協、州情不安。

今我奉命入州巡察黜陟,入府之日,汴州刺史源複暫停視事、封存符印,一應州務交由長史等上佐兼判進奏,爾等可有異議?”

“這、這……州事繁雜、千頭萬緒,兼且情勢緊急,下官若罷事,恐怕長史等不能妥善處置。”

源複也沒想到裴伷先這麼強硬,還沒入府便當著一眾府員的麵要將他罷職奪權,他當即便發聲反對,因為他也清楚州事的確有些處事不當,一旦自己被即時停止事權,那連亡羊補牢的機會都沒有了。

聽到源複這麼說,諸州府屬官們也都紛紛點頭稱是,彆管源複之前待他們如何,他們眼下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裴伷先入州便要罷刺史之權,那接下來再有什麼不妥,收拾他們不更簡單?

“長史等職在佐政通判,若遇事不能妥善處置,可見不堪其職,一並罷事,拔擢州內能者,若此州才士凋零,我自有從員領事,再奏朝廷選派官吏!”

裴伷先大風大浪都見過,自然不會被這小事要挾,聞言後便眉頭一皺,先是冷哼一聲,旋即又抬手指著張岱問道:“識得章程格式?”

這裡邊還有我的事?

張岱聽到這話後頓時精神一振,旋即便連忙點頭道:“此間不隻下官一人於此,另有同榜多人皆新及第進士,日前於選司關試判詞俱有,堪事案牘!但使心懷仁義、恤民疾苦,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所欲求則倍予人,則某等同年未必不能勝過州府前僚!”

他日前在汴州這裡不說備受冷落,那也是遇到了不少刁難,這會兒自然不會客氣。就你們這些家夥把汴州治理成這逼樣,老子打斷腿都能比你們治得好,還想撂挑子,嚇唬誰?

裴伷先本來對這小子印象不錯,卻因為惠妃功德碑一事搞得心情很亂,此時聽到這小子順杆爬,不免便白了他一眼。

他當然不能將汴州州府班子全都換了,於是便又沉聲問道:“誰人不能勝任,即刻出列!”

眾人聽到這話後,全都低下頭去,不敢再跟源複共進退了,這位黜陟使老而彌辣,真是惹不起,搞不好大家都得搭進去。

“州事前情皆需詢問,源使君暫也無須彆去,便居宿於州府後堂,飲食日用若有所需,著員奏告即可!”

儘管眼下州事調查還沒有一個確鑿的結果,但裴伷先已經是先入為主,在將源複奪職之後更下令將之軟禁在州府內,不需其再隨意出入並交接外人。

隻不過他們一行輕裝而來,儀仗隊伍都還在後方,同行十幾人而已,既要控製住州府,同時還要看守住源複,自然是不夠人手的。

“此間有我門生勸農判官徐申,舊是打理織坊事宜,織坊解散後便閒散下來,日前則遭源使君拘禁,幸在無罪而釋。若是人員不足使,我可令徐申招募鄉義協助看守。”

張岱又連忙表態說道。

之所以要軟禁源複,便是要控製住人員和證據,尤其裴伷先也是親身經曆了那些州吏們有多膽大妄為,自然不放心再使用汴州州府這些人員,在聽到張岱的提議後,他稍作沉吟後便點了點頭。

當見到張岱喜色暗露,他便忍不住提醒道:“源某仍是朝廷命官,縱有過錯,未經審查,不可怠慢冒犯!”

張岱聞言後連忙點頭應是,心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那種會借著看守之便,半夜安排人去源複臥室裡把他蒙頭揍一頓的人嗎!

裴伷先還要安排屬員去封存州府近期內一應文書令策,於是便讓張岱先把源複送回州府內堂去。

張岱也擔心這麼冒冒失失便進後堂去,或會被源複吩咐家奴給堵了,因此便先引著源複待在州府彆堂,等著徐申帶人過來。

“張六郎,你我本無前怨舊仇,何故苦苦相逼?縱然我今去位,又於你何益?來日再有新人入州,知你糾集州人鄉勢將我逼走,恐怕也不會善待你留此人事。”

彆堂中待到其他人退下後,源複不複之前的高傲,當即便望著張岱開口說道:“事已至此,我不奢望你能仁義助我,事也不是你能處斷。隻需你放我家奴離府向魏州送一信件,無論後事如何我都會報答你!”

“我可不敢奢望源使君報答,隻要日前被無理強征的三萬貫過稅能妥善歸還便餘願足矣了。”

張岱聞言後便擺手說道,望著臉色難看的源複笑了起來。

“三、三萬貫……”

源複也被他獅子大開口嚇了一大跳,眼神變得猶豫掙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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