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在這種時候，與我做這表麵功夫，讓我莫名的有種感覺。
這些年來，她還真不是白過的，也算是終於開始長腦子了。
我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才讓她從最初的，那樣期盼著得到林青雲的認可，最後轉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不再抗拒她的示好，輕輕側眼看她，幽幽回道：“行啊。”
“小師妹，三日後，天山腳下的雪後山莊，我等你過來找我。”
見我終於答應了她，林寒霜麵露一喜，笑得甜膩，激動道：“師姐，你可算是想通了，那我們三日後再見！”
我和林寒霜道彆後，藏在暗處偷窺的那名死士也隨之離開。
下山的途中，我更是刻意繞了幾次彎路，直至確定我的身後，真的沒有尾隨的蒼蠅，我才換了個方向，去到了位於天山另一頭的一座僻靜的山穀之中。
這座山穀，名為藥神穀，算是這世間少見的清幽之地了。
藥神穀的第三任穀主，在一千多年前，受過一次我的恩惠，曾經對我立下過一個血誓，有朝一日，無論我因何原因找上門來，他們藥神穀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為我提供助力。
雖然那位第三任穀主，如今已經仙逝，藥神穀更在這一千多年的時間裡，已經傳到了第七任穀主的手上。
但是這些年來，每任穀主與我都有些許聯係，又有祖訓在那，倒也不算太過陌生。
隻是……
當年刻意與第三任穀主結交的那點關係，本來是想悄悄為李初一留下的一個後手，卻不想，最後居然用在了謝應淵的身上。
等我和第七任穀主，說完了我的計劃，離開藥神穀的時候，頭頂上的天，已經漸漸地黑了下來。
一陣寒風輕輕拂過，帶來了一陣綿綿細雨，落在了我的肩頭，冷在了我的心頭。
我望著眼前這一片空曠，卻又灰蒙蒙的大地，心中莫名地騰起了一股像是要窒息了的感覺。
我閉上雙眼，停在了雨裡，任由綿綿細雨，化作狂風驟雨，將我從頭到腳，打濕了個徹徹底底。
卻莫名的想要時間永遠停留在這麼一瞬。
停在我還沒有離開天山，還沒有去找謝應淵，還沒做出那傷他至極的事情。
可是入了夜，雨停了。
但那輪森冷，卻又令我感到溫暖的新月，緩緩籠罩在我身上的刹那，被雨水浸濕的頭發和衣物，也被冷風漸漸吹乾，將我從停滯的灰暗中拉回了現實。
我的所有情緒，都被儘數隱藏了起來，像個沒有生機的木偶，機械地朝著黔南的方向飛了過去。
許多年前，因為長白山上常年積雪，與天山實在太像，謝應淵知道我不喜那裡，故而搬到了四季溫暖，山清水秀的黔南州居住。
那座位於山中的房子，堆滿了他在人間為我尋來，想要贈我，我又沒有地方能放的各種寶貝。
有時，那樣日複一日的日子過得乏了，我也會到這座宅子裡小住幾日。
甚至，還因為有次吃到了很好吃的桃子，特地買來了樹苗，在那宅子附近種了好大一圈的桃樹。
桃樹結的果子很甜，開的桃花也香，有時搬個小躺椅，躺在這桃樹林下麵乘涼，也算得上是我來到這裡，最喜歡乾的事情之一了。
謝應淵總說，他在宅子裡養了那麼多隻小鬼看門，我還在周圍種上桃樹。
哪天我做了什麼孽事，雷劈了下來，將這些桃樹全都劈成了雷擊木，也算是送他養的那些小鬼們歸西了。
後來，有一次，附近有條五百多年的小蛇成蛟，在過河走蛟的時候，恰好路過了山下的一條小河。
追著他跑的天雷，一不小心落到了桃樹上麵，真將這片桃林劈得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勢蔓延到差點把謝應淵的宅子都給燒了，把謝應淵嚇了好大一跳。
這種剛被雷劈過的雷擊木，上麵的雷息太重，鎮的正是我倆這種妖邪。
我倆都不想去處理這些桃木，小鬼們更是不敢靠近。
最後啊，還是請來了山下的村民過來處理，然後將這些雷擊木全送到了十裡外的一座道觀裡麵。
道觀的主人，是個有些道行的道長，見到我和謝應淵這滿身通天妖氣的大妖，忽然出現在這道觀門前，嚇得腿腳一軟，差點就跪了。
甚至還在很短的時間裡，將他這一輩子，好幾十年來，乾過的所有好事，缺德事兒，全都想了一遍。
似是想到，自己缺德事乾的不算太多，應該……應該沒有惹到過我倆這樣的大佛，他才戰戰兢兢地問了我倆一句：“二位大仙，忽然大駕寒觀，可是……有何要事？”
你看吧，人啊，有的時候就是欺軟怕硬。
在大家的印象裡，道士和妖怪，好像是天生的宿敵，可當你做妖做得法力通天，連道士見你都覺得害怕。
真的見麵之後，道士也得尊稱你一句：“大仙。”
謝應淵在我麵前，有時逗趣又活潑，他輕輕一個挑眉，我就知道，他是想捉弄一下這個小道。
我一個眼神將他瞪了回去，對這道士說：“倒也沒啥事，就是種了不少桃樹，都被一隻小蛇妖走蛟引來的雷劫給劈了，丟了怪可惜的。”
“——這不，你住得和我倆離得近，那就拉來送給你了。”
道士聽到這個回答，驚愕得將嘴張得老大，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若在做夢一樣，當了一輩子的道士，都沒想到過會有被大妖“送禮”的這麼一天。
後來呀，許是這些雷擊木，將這道士給收買了，又許是像我倆這種，修為高到隻差一步便可登天的大妖，還願入世的幾乎沒有。
修為高到一定地步，哪怕是妖，在道士麵前，也被當做了仙來看待，我倆反倒與他結了段小幾十年的善緣。
算是我和謝應淵，在人世間裡，難得交上的“共友”之一了。
我從天山飛去黔南的路程不算太遠，一個時辰怎麼都能飛到。
可這一路上，在我眼前浮現出的，在這座宅子裡，與謝應淵一同擁有的種種回憶，又何止隻有那片桃林這麼一段？
當我終於飛到那座熟悉的宅院前，穩穩地落在地上的那一瞬之間……
我那緊繃著的心臟，徹底空了。
明明眼前的大門，是那樣的熟悉，我卻連將它推開的勇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