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一的話音剛落，這名綠袍使者應聲倒地。
她一把從綠袍使者的額間，抓出一抹目光迷茫，還沒反應過來的魂魄，直接丟進了自己放鬼的那張黃符裡，喂給了我送她的紅白雙煞們。
銅門後麵，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鋪滿了青磚，裝飾精美的石階。
李初一率先走了上去，極為著急地想要看看，這座七層地宮的最後一層，究竟是何模樣。
我的右腳剛一踏上石階，便感到眼前一陣恍惚，像是有很多從前的記憶，正欲從我的腦海中鑽出。
我像是來過這裡很多很多次，在這條石階上走過無數遍，更在這裡，發生過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好像看見了謝應淵，看見了林青雲，甚至還看見了林寒霜的身影，若隱若現地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李初一才剛一帶我走完這條石階，在去到最後一扇，能夠打開最後一層的銅門時。
我的腳下忽然猛地一個發軟，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般，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我這一摔，將李初一給嚇了一大跳，她連忙回頭，將我從地上扶起：“十五，你這是怎麼了？”
我剛要對著李初一搖頭，卻見到了我執劍架在謝應淵的脖子上，想要將他趕走，他卻怎麼都舍不得走。
我明明，已經對他很狠很狠了。
將所有我能想得到的，能夠戳他心窩子的話，全都與他說了個遍。
甚至直接與他動起了手來，卻又舍不得真的傷他分毫。
到了最後，隻得用那哀求的語氣，對著他說：“謝應淵，我知道我挖了你的心還騙了你，你肯定非常恨我。”
“你若想報仇，你可以找機會殺了我的，隻要你想，我可以給你報仇的機會！”
“可是……”
“這裡你真的不該過來，你走吧，你快點走吧……”
“不該過來？”謝應淵上前一步，目光偏執地直視上我的眼睛，問我：“我為什麼不該過來？”
“林十五，你騙了我，這仇我想報自然會報的，我當然不可能白白讓你挖了我的心，將我當成傻子來騙。”
“可你！可你說清楚，我不該過來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是你做賊心虛，不敢再見我了，還是你的小白臉回來了，你的眼裡容不下我了。”
“亦或是此地危險，你害怕，也不想我出事？”
謝應淵的目光灼灼，好似我今日不在此地給出一個交代，他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
我將心中的苦楚全部吞下，是真的無法說出真正的原因。
所有的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隻剩下歎息的一聲。
“隨你怎麼想吧，你覺得是什麼，那就是什麼。”
“我讓你離開，也隻是好意提醒，你該是知道的，知道我師父林青雲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倘若讓他見到你在這裡，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你的心都沒了，剩下的這點修為，你……你拿什麼與他打？”
“你在關心我嗎？”謝應淵問我。
我立刻啞然，並未做出任何回應。
他則自嘲地輕笑了一聲：“也是，挖了我的心，想要殺了我的人是你，你反倒害怕我還活著，在這世上又多了一個仇敵，又怎麼可能會關心我的死活呢？”
“林十五，你對我真是好狠，我到底哪裡不如他了？”
“憑什麼你所有的柔情都給了那個小白臉？”
“憑什麼同樣是人，你要這般差彆對待？”
“到底是感情非得講個先來後到，還是你從始至終，都沒有對我動過一分真心？哪怕一刻也沒有？”
這時的我，本是不忍心用沈知初去傷害他的。
可我早已說遍了所有難聽的話語，他都不肯離開，開口之餘，我終是隻能選擇閉上雙眼，狠下心來，順應他道。
“是啊，感情就是講個先來後到，沈知初與我相知微識，是他讓我有了人性，知道人世間什麼是情，什麼是愛，最後他還因我而死！”
“我又怎麼可能舍得下他？我又怎能忘得了他？”
“不止是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會一直記得他與我曾經的那些過往，你滿意了嗎？”
我的這番話語，猶如萬箭穿心，本該將謝應淵的心臟紮穿，可他已經沒有心了。
他渾噩的後退幾步，像是感到不可思議，像是大夢一場，如今終於醒了一樣。
他顫顫的用那破碎的目光凝視著我，露出一抹淒涼的笑顏。
“終於……願意承認了是嗎？”
“林十五……”
“你對我真是好狠！”
“你既然對我這麼狠，明明可以殺了我的，本該殺了我的，你為何又悄悄救下了我？”
謝應淵激動的上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那晦暗的目光下，像是重新又生出了一抹希冀。
是期待。
是在期待，我哪怕像從前那樣繼續騙他，隻要一直騙下去也行啊。
“誰說我救了你了？”
“我管殺不管埋，壞事做儘，怎麼可能還會救人？”
“謝應淵，你彆自作多情了！”我不屑的露出一抹冷笑，輕輕地一根根掰下謝應淵的手指。
“不是你救了我嗎？”謝應淵失魂落魄的看了我一眼。
“不可能！”
“一定是你救了我，否則你看見我沒死，你怎麼一點驚訝的反應也沒有，像是早就知道一樣！”
“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在這世間，又有誰會付出那麼大的代價，為我護住心脈？”
“沒有人了……”
“其他人哪有這樣的本事！”
“林十五，你救了我，為什麼死都不肯承認？”
“——為什麼？！”
謝應淵再次上前，我滿眼嫌棄地將他避開，不耐煩道。
“你謝仙兒廣結善緣，在妖界名聲極好，願意出手相助的人那麼多，是誰救了你我怎麼知道？”
“既然救了你的人，不願意跳出來領功勞，那我也沒有占了彆人功勞的道理。”
“你快點滾吧，我不想一直重複著這話了！”
“你從四樓一直追著我到這裡，路上已經被很多人看見了，待會兒，我師父就要來了，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謝應淵聞聲，露出一抹猙獰的冷笑。
“——走不了了？”
“那正好，你今天不給我一個交代，我是不會走的。”
“要是你師父能殺的了我，那便讓他殺吧，反正你也想我死，管殺不管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