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完老爹的喪事,安寧的生活很快便又恢複正軌。
王師北定,空前絕頂的威望之下,外加已經正式入朝參政的太子,安寧愈發輕鬆了許多。
若說今歲還有什麼值得在意的,那便是六月初,已經七十來歲的歐陽修以年老無力之由多次上書請辭。
安寧再三挽留,老大人仍是一臉堅決:
“人生匆匆百年,於天地間不過浮遊一瞬,能在有生之年得窺我大宋如此盛景,臣這一生,已然再無憾事!”
“如今我大宋人才倍出,欣欣向榮,臣也該到了隱退之際……”
迎著晨曦的微光,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眼中似有水光閃過。
安寧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對方的請辭,並大手一揮,進行了一係列追贈。
而這位歐陽大人也在退休的第二日,便包袱款款美美搬進了安寧早前修繕的歸園山莊,同如今已然耄耋之年範仲淹相鄰為伴。
歸園山莊乃安寧上位後第七年所修,意在教於國有功之輩得以安享晚年。初初建造便花了不少功夫。
山莊內裡不但有山有水,閒時可觀閒庭落花,小橋流水,興致來了亦可臨湖垂釣。最重要的是內裡的各項設備是真心再齊全不過。
甚至還有工部最新改良的地暖技術,每每冬日亦如春時般溫暖和煦,待到夏日,莊上數個巨大的風輪水車不間斷的轉動之下,整個山莊亦是涼意習人。
時令蔬果,各色美食更是應有儘有。
加之格外富有意境的園林,各色花卉,當真人間仙境莫過於此。
當然其中最吸引人,更令無數大臣向往的還是內的醫療條件。
安寧親自下令,凡致仕後有資格入住其中的大臣,每人每日皆有專門定製的藥膳食譜,每隔三日便會有專門的太醫請脈。
各種好藥材更是從不吝惜……
至於最終效果嘛,隻瞧早前退下來的那幾位大臣,哪個不是愈發精神了!眼瞅著還有許多年壽數呢!
是人,誰不怕死,試問又有誰人不想長壽享福,何況還是當今所賜無上殊榮。怎麼不叫人心向往之。
最重要的是,走到這個地步,隻要自己活著,就是家族最大的政治資源………
瞧著又一位大人美美入住新居,一眾大臣不由羨慕地眼珠子都紅了。
也不知他們有生之年……
“所以這才是當初阿娘您近乎全麵廢除蔭庇製度,除去少許波折外,在當時未曾引起太多反彈之故?”
“隻要留有餘地,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孤注一擲,甚至魚死網破……”
禦案旁,一襲青羅宮袍的趙琋不覺沉吟:
“手中擁有的越多,便越是不會,這就是阿娘您想要告訴女兒的嗎?”
殿內,熟悉的紫玉香爐仍在緩緩氳著白煙。
日前方才過完十五歲生辰,咱們太子殿下批閱奏折的手法已經頗為熟練了。甚至一邊批閱,一邊也不耽擱跟自家阿娘說笑。
一心兩用絲毫不帶耽擱的!
內殿,很快傳來安寧明顯帶著笑意的聲音:
“是,但是這些都有一個絕對前提,那就是你有足夠的權勢甚至威望,讓旁人覺得同你做對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甚至可能危及家族性命,不劃算罷了……”
當風險遠遠大於收益,身後又有一條不錯的退路,試問誰又會孤注一擲。
遠的不說,就如當年的曹家,之所以在早前她和曹皇後爭奪內宮權利之際,並未過分出頭。
除去她手段的確夠快夠狠,平白得罪位記仇的狠人不劃算外,其中很大一部分緣由則是她身側的曹曦無疑。
“琋兒,仁厚也好,手段雷靂也罷,身為帝王,不該隻有一麵,其中這個度琋兒尚需要你自己去把握!”
“知道啦,阿娘!”
隨手將批好的折子丟做一旁,看著眼前氣度愈發迷人的自家阿娘,趙琋以極快的速度眨了眨眼:
“對了,阿娘覺得上次女兒表現的如何?”
安寧不由笑著點頭:
“非常不錯!”
事實上何止不錯啊,以十四歲之齡,掌握偌大的朝堂,縱使有親爹以及幾位得力大臣輔佐,然能駕馭得了這些人,還能在這期間將政務處理的井井有條。
又何止一句不錯所能概括!
思及這陣子一眾大臣的格外乖順的模樣,安寧複又抬眸,瞧著某人輕笑出聲:
“司馬學士同幾位大人雖過於保守迂腐了些,到底年歲大了,於公於私無甚指摘之處,琋兒莫要太過!”
一個不好,把人玩兒到撂擔子不乾就糟糕了!
本來這些年一直同自家死對頭打下手就有夠糟心了。
“知道啦,阿娘!”
趙琋忍不住嘿嘿一笑!
可持續發展嘛,她懂!
籌備建立軍事類學院,不拘男女提拔賢才,時間就在母子倆一教一學中緩緩而過……
在這期間太子殿下的能力手腕也愈發得到印證,不得不說,有些人仿佛天生該吃這碗飯的。
這些年下來,明眼人也都看清楚了,他們這位太子殿下當真稱得上眼光精準,行事亦是果決利落,去歲經辦江南織造時,便有那不長眼的妄圖欺太子殿下年幼。
結果倒好,數月之間揚州本地四個地方世家硬生生廢了兩個,短短時日便被底下一乾中小勢力瓜分殆儘,這還不算,連同對方在朝中勢力一下連根拔起!
關鍵是從頭到尾,誰也不清楚這位怎麼辦到的,再怎麼調查也隻是普通士族傾軋!
但就這麼巧?
不愧是官家之子啊!
眾大臣心下不由感慨。
就連去歲已經升任宰輔的章惇都忍不住春風得意,及至晚間還不忘同安寧念叨:
“咱們琋兒,真是天生的上位之人!”
安寧:“……”
這話某人抖說了不止一回了吧!
不過經此一役,早前因著太子殿下過於出眾的容貌引起的種種遐思,很快沒了大半兒!
當然其中也有不少鍥而不舍之人。
眼瞧太子殿下即將二十,東宮尚且空懸,盯著的人可實在不少。就連安寧閒暇之際都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嘴:
“蘇學士家的長子,韓長使家的源兒,還有那位新科狀元……”
一一將近來同自家女兒走的頗近的男子列出,安寧難得好整以暇地瞅著眼前連眉心都沒動過的自家女兒。
然而,下一秒,卻聽對方疑惑道:
“為什麼一定要從中挑一個,都收了不可以嗎?”
看出自家閨女是認真的,微頓片刻,安寧突然笑了:
“自是可以,不過日後後院上,琋兒怕是要費些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