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五妹?”
春日,微風習習,帶來些許杏花香,安寧回神的瞬間,便聽耳邊傳來一陣悅耳的女聲。
入眼是一座裝潢頗為彆致的涼亭,包括這具身體在內,亭中正坐著三位閨中打扮的少女。各個長相不俗,閒聊間,也不忘擺弄著手中花枝。
石桌上,零零散散放著剛折下的各色花枝,幾人跟前還有幾束剛剛成型的插瓶。
分明是相同種類的花束,三人跟前,給人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
年長者端麗精致,花束排列格外有序,另一位各色花葉皆是色彩鮮明,相互之間卻能絲毫不掩其色,自有一番灼灼豔麗,明顯下了許多功夫。
而安寧跟前這一束,則是明顯自然隨性許多,大片的山茶與潔白的玉蘭交織,看似淩亂無序,枝葉舒展間卻頗有一番天然意趣。
看似考量頗多,其實不過眨眼的功夫,結合這具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安寧已經迅速做出了反應,當即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雙微微泛紅的桃花眼,也自然地擠出了些許朦朧之意。
果不其然,便又聽對麵另一人噗嗤一笑:
“大姐還用特意問,瞧五妹這樣子,鐵定是昨個兒又被先生罰地多了,回去可憐巴巴地熬了整宿吧!”
特意在“又”字之上加重了聲音,隻見對麵女子複又哼笑一聲:
“也不怪謝先生總是罰你,任誰瞧了某人那蹩腳到家的針線,怕也要氣上許久。”
能把蘭花繡成狗尾巴草的,彆說先生了,便是佛爺來了,也得氣到升天了去。
似是想到了什麼格外好笑之事,眼前女子不覺抬起帕子,捂住了微微翹起的雙唇。
“哼,就知道說我!三姐不也是,昨天鐵定在屋裡練字練了許久吧!”
目光在對方有些僵硬的手上瞥了一眼,哪怕迷蒙中,倦意未消,也擋不住安寧牙尖嘴利回懟回去。
末了還不忘偷偷瞪上一眼。
話音落,果不其然,對麵之人執帕的手指瞬間僵硬了一瞬,宛若芙蓉般明麗的小臉上也不覺帶上了明顯的羞惱。
“好了,你們兩個,都是自家姐妹,成日這般鬨來鬨去的像個什麼樣子,”
這會兒開口的正是最早喚安寧的那位長姐,一如既往的端莊溫和。
明明不大的年紀,卻自帶幾分長者的雍容。
話是這麼說,周芸語氣中卻並無太多責怪之意,顯然對於這兩位打小“不對付”的冤家妹妹,這位周大姑娘早已經習以為常。
偷偷掩下唇角即將漫上的笑意,這位大姑娘很快將視線轉向一旁明顯有些不支的安寧:
“好了,五妹既然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末了又看向一旁的丫鬟們,聲音溫和而不失嚴肅道:
“清早方才下了雨,路上這會兒估摸著還未來得及呆會兒回去時,你們都記著仔細些,莫要叫人摔著了。”
有賴良好的聽力,一直到走出涼亭,還能聽到亭內傳來不輕不重的抱怨聲:
“哼,她倒是走得利落,這麼久了,先生這功課才做了一半兒不到呢!”
話雖如此,周三姑娘已經熟練地將一旁安寧尚未完成的“作品”拿在了手中,當然嘴上還忍不住吐槽:
“大姐你就看吧,就五妹這“手藝”,咱們模仿怕都難仿出精髓,呆會兒鐵定要被先生察覺的。”
“好了三妹,左不過隨手的功夫罷了,正好今日閒來無事……”
在小丫鬟小心攙扶下,換過一身舒適的衣衫,去掉身上一路走來帶著的濕氣。安寧這才熟練地躺在屬於原身香香軟軟的小床上。
一直到眾丫鬟們悉數退下,安寧這才緩緩鬆了口氣。
看來是沒出什麼問題了。
這個關口,真是懸啊!
吐槽歸吐槽,當下趕緊接收原身的記憶才是最要緊的。再來一次,她可沒那麼大的心臟。
思及此,安寧當即閉上眼睛,不多時,黑暗中原身短短十七年的記憶很快浮現在腦海之中。
周瑩,小名阿寧,落魄伯爵府上的小姑娘一枚。
原身所在這座府邸名為昌平伯府,周瑩係長房庶出第三女,加上二房兩位姐姐,於府中排行第五。
昌平伯府如今雖落魄,到底也是伯爵府,根基尚存,加上原身姨娘受寵,主母雖嚴肅,日常卻也不多為難她們這些庶出子女。
錦衣玉食,偶爾同閨中姐妹間打打鬨鬨,日子也算好過。
然而變故就發生在數月後,今上孝期剛過,正逢宮中子嗣不豐,應太後諭令,欲重開選秀,擇選官家女子入宮侍奉。
毫無意外,這則消息於逐漸沒落,險些被排擠出朝廷中心的昌平伯府,或者說安寧生父昌平伯無疑是天大的好事。
尤其伯府長房這一代,三姐妹皆是說得出的美人。
剛才那位大姑娘麵若牡丹,端莊大方。
周二姑娘豔若桃李,打小最是伶俐,哪怕生母不得寵,也不妨礙二姑娘自己爭氣,靠著美貌才氣頗得主君寵愛。
最小的安寧雖小,卻滿身靈氣,哪怕各種憊懶不愛學習,也叫人隻覺機靈可愛。
思量再三後,府中很快選了更為謹慎周全的嫡長女,也就是周大小姐入宮。
然而事情就是自此急轉而下,總之,三年後,等原身再次知曉長姐消息的時候,就是周大小姐謀害皇嗣,牽連滿門……
當然明麵上如此,背地卻有人傳當今之所以如此嚴厲,皆是因為對方並非謀害皇嗣,而是更嚴重的穢亂後宮。
穢亂後宮,在當下皇權大於天的年代,這是何等大罪,不論真假,反正最後的結果就是整個伯爵府連帶一眾親族全部貶官流放。
原身小姑娘當時方才十七,自小嬌養,如何受得住這些,自然很快沒了性命。
不過……穢亂後宮?
思及剛才溫和周全的周大姑娘,安寧忍不住緩緩打了個問號?
不過暫且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選秀的旨意估摸著很快就要到了吧!
泛著些許甜香的大床上,安寧忍不住微微擰眉沉思。
識海內,某隻統子不覺探出了腦袋:
“這還不容易,乾脆不讓你家大姐入宮不就得了,反正現在還早,生個大病不就正好錯過了嗎?”
安寧:“……”
無語地瞥了對方一眼,安寧沒好氣道:
“如果我沒記錯伯府出事時,原身已經十七了吧,十七歲,這個年紀,古代,卻遲遲沒有定下婚事,你覺得是為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