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彌漫的清晨,李季與吳玉坤各自撐著一把油紙傘,並肩從彆院出來。
穿過曲折的回廊,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惟妙惟肖,清澈的池塘裡有紅鯉遊走,荷花在細雨的衝刷下格外妖豔。
整座府邸氣勢恢宏,雕梁畫棟、飛簷鬥拱、兩側院牆下盛開著各色鮮花,有海棠、牡丹、杜鵑等。
李季一邊走,一邊笑著問道:“你們家有多少下人?”
聞言。
吳玉坤美眸閃過一絲思索,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大概有三四十名下人。”
言畢,她側目看了李季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隻是看到你家宅子如此大,心中好奇罷了。”李季找了一個借口敷衍道。
“這是我家祖宅,祖父在世之時,曾多次擴建,有房屋一百多間,父親又在西側修建了閣樓……。”吳玉坤輕笑著解釋道。
“你們家有多少良田?”
李季心想再過十幾年,就她家的成份,妥妥的地主豪強。
“大概有幾百畝田地。”吳玉坤從不關心這些家中瑣事,此時李季問起,回答的有些模棱兩肯。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主院餐廳。
餐廳中。
吳父坐在桌上,旁邊坐著兩名婦人,往下是一男一女。
“李先生來了,快入座。”吳父笑著招呼道。
“謝伯父。”
李季微微點了下頭,來到下首的椅子坐下。
吳玉坤身姿優雅的坐在他旁邊。
這時,吳父旁邊的一名婦人,大概四十歲左右,穿著深藍色綢緞旗袍,發髻上的金發簪引人矚目,麵容與吳玉坤有六七分相像,看得出,她年輕時候一定是聞名十裡八鄉的大美人兒。
“玉兒,給母親和大家介紹一下你的朋友。”婦人輕笑道。
吳玉坤看了李季一眼,輕聲道:“這是我朋友李木,是一名老師。”
“伯母好。”
李季主動打招呼道。
“常聽玉兒提起李先生的名字,今日得見,果然是一表人才,青年俊彥。”吳母仔細端詳了李季幾眼,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畢竟就長相而論,整個錦溪古鎮鮮有李季這般英俊不凡的青年。
“伯母過獎。”李季微微頷首。
“這是我二姨。”吳玉坤介紹起另外一名婦人,大概二十七八歲,打扮的花枝招展。
“二姨好。”李季道。
“李先生好。”婦人不鹹不淡的說道。
“這是我哥和嫂子。”吳玉坤看向桌上的青年男女。
“吳先生、吳少奶奶……。”李季頷首點頭。
吳大少爺點了下頭,不多言語,少奶奶倒是好奇的多瞅了李季兩眼。
“既然人到齊了,大家動筷子。”吳父笑道。
吳府的早飯十分豐盛,滿滿一大桌,少說也有十幾道菜,各種地方小吃,還有甲魚湯。
李季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麵前的菜肴,味道可口。
“李先生祖籍何地?”吳母邊動筷子邊問道。
“祖籍徐州。”
李季信口胡謅。
他不會對任何人說真實籍貫,哪怕是吳玉坤,他也從未提起過籍貫地。
“徐州?”
吳母微微一怔,失聲道:“徐州這些日子正在打仗,你家裡沒事吧?”
“有勞伯母惦念,家中一切安好。”李季道。
“那就好。”
吳母接著又問道:“你家是徐州哪裡的,以何業為營生?”
“家中經營幾間商鋪,主要是茶葉、油坊、綢緞等。”李季敷衍道。
吳母滿意的點了點頭,吳家注重實業,在她看來,李家經營茶葉、油坊、綢緞等商鋪,必是殷實之家。
“李先生之前可曾婚配過?”吳母忍不住問道。
“咳咳……。”
吳父狠狠瞪了婦人一眼,心想這才見第一麵,她胡說八道些什麼?
“家中長輩不曾安排婚事。”
李季聽出吳母的弦外之音,卻也沒當回事,他與吳玉坤同為軍統中人,對戴老板定的家規十分清楚,抗戰期間,軍統中人不許結婚生子,敢有反抗者,家法處置。
軍統的這條家規可不是鬨著玩的,前些日子,總部情報處一名女情報官不慎懷孕,戴老板親自下令槍決。
吳母笑盈盈的點頭,看李季的眼神越發滿意,殷實之家,俊朗不凡,與她女兒倒是十分般配。
吳玉坤優雅的喝著粥,對母親的盤問絲毫不以為意。
她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上了軍統這條賊船,就得遵守戴老板的家規,畢竟前車之鑒,後事之師。
她也知道,父母是見李季一表人才,動了婚姻方麵的心思。
雖然她和李季情投意合,但公開結婚什麼的,就算她願意冒險,李季也不會同意。
“爹、娘,昨日梁家派媒婆來見我,有意為小玉說一門親,不知您二老意下如何?”少奶奶忽然在飯桌上說起此事。
“梁家,哪個梁家?”吳母皺眉問道。
“蘇州紡織大王梁蕭。”少奶奶笑道。
聞言。
吳母暗暗搖頭,梁蕭家的大兒子已成婚多年,二兒子在外經商,三兒子是蘇州城有名的紈絝,她可不想讓吳玉坤嫁給梁家老三,因此,沉默不言,算是否定了兒媳的提議。
“寢不語,食不言。”吳父沉聲道。
少奶奶見公婆這番態度,識趣的住口不言。
“你多吃點兒。”
吳玉坤對家人的交談視若無睹,她給李季夾了一塊剝了皮的蝦仁。
“謝謝。”
李季道了聲謝,繼續吃飯。
一小會兒後。
李季放下筷子。
“伯父、伯母,我吃好了,你們慢用。”李季起身打了聲招呼,準備離去。
“李先生,寒舍簡陋,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吳父客氣笑道。
“伯父說笑了。”
李季輕輕頷首,遂與吳玉坤一起轉身出了餐廳。
他倆走後。
吳家人在飯桌上議論起來。
“我覺得李木一表人才,與玉兒十分般配,若是他們倆人能成,倒不失為一樁良緣。”吳母道。
“婦人之言,李木剛來家裡做客,我們對他的底細尚不清楚,焉能亂點鴛鴦譜。”吳父板著臉訓斥道。
“老爺,玉兒都這麼大年紀了,再不找一戶好人家嫁出去,以後可怎麼辦?”吳母歎氣道,在這個十六七歲就結婚的年代,吳玉坤已經二十多歲,卻還未嫁人,身為母親,她怎能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