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想學製丹？”
祁勝看看遊芷，又看看於言。
遊芷道：“我對製丹感興趣，但要是不便，二哥也不必為難。”
她這不是綠茶。
她是真不想來。
於言笑道：“我這妹妹性子恬靜，讓她出去打打殺殺，不合適，思前想後，不如修習丹術。恰巧二哥近日也在煉丹，不妨帶帶她。”
她調笑道：“都是妹妹，二哥可不能厚此薄彼。”
祁勝當然知道於言的心思。
無非是覺得他對柳蓉蓉更好，對鞠英更好，但對她、對遊芷卻隔著一層。
這會兒。
將遊芷送來，多半是想拉近關係而已。
祁勝不在意
他正好缺人：“隻要五妹不嫌棄我這裡又苦又累就成。”
遊芷心底一沉，但看到姐姐投來目光，她還是扯出笑容：“多謝二哥！”
於言更是歡喜：“那以後遊芷就交給二哥了！還請二哥儘情調教，不必憐惜。”
她拉著遊芷的手：“製丹煉藥，再苦再累，還能比得過搏鬥廝殺？”
她叮囑道：“到了這，就好好學，一定要聽二哥的吩咐，聽清楚了嗎？”
於言似乎另有所指。
遊芷一顫，應下來：“我知道了。”
如此。
祁勝這間個人丹室，便迎來了第一位成員。
……
“製丹之術，博大精深。”
“真鉛真汞，華池沐浴，鼎爐法象，火候次序。”
“各有門道，包羅萬象。”
於言走後。
遊芷留下。
祁勝急缺人手，迫切要讓遊芷上手，故而教的認真。
“製丹之士，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達陰陽，窮卦象，並節氣休旺，日時升降，火候進退，鼎爐法則。”
“然後會龍虎法象之門，識鉛汞至真之道，兼須內明道德，外施惠慈，心與丹合，自達真境。”
“是知製丹之術，非一朝一夕可會也。”
遊芷聽著祁勝講述。
原本心思沉重。
想著姐姐的吩咐，進退兩難。
但聽著聽著，逐漸入神。
丹道廣博、精深。
遊芷原先隻是聽聞，其實並不感興趣。
但此時。
在祁勝講述下。
見其旁征博引、深入淺出、神采飛揚。
一時間，沉浸其中。
“凡煉丹，須是清虛之士三人，共倡同心結願，惟望丹成。”
“將欲下手，先須齋戒，醮謝穹蒼。”
“一人管鼎器，添換水火。”
“一人輪陰陽更變，造化卦象。”
“一人進退水火，隨其節候。”
“三人所管，各不得分毫有差。”
原來如此。
遊芷聽到這裡，才知道為何二哥會收下她。
原來是真缺人。
又想到門中那些丹家，聽說個個身邊都有道童聽從驅使，想來也是這般緣由。
製丹時，晝夜不停，日月時刻長，修丹之人久遠困劣，難免有誤修製。
這就需要旁人幫襯。
‘二哥並無彆樣心思。’
‘既如此。’
“我便踏踏實實修習製丹之術。”
‘若有所成，就不再是累贅。’
‘姐姐也不會再逼我……’
遊芷想著心思。
等回過神來。
一摞典籍已經堆在身前。
她看一眼，但見封麵上書——
“《圖經衍義》。”
……
三日後。
‘養火’有成。
祁勝由此開始下一步——
“刀圭入口，換骨成仙。”
“錙銖入質，易賤為貴。”
“非丹頭之至靈，造化之至妙，何由竟灌溉於骨髓哉，此乃移神易氣之道。”
這一步，曰換骨。
“由凡入仙，變化入質。”
“至此。”
“‘黃芽丹’就算初步製成。”
“不容有失。”
祁勝臉上略有疲態，但被亢奮遮掩。
遊芷俏臉沾染碳灰，不難看，反而更添幾分生氣活潑。
她也疲憊。
連續看火三日。
睡得少。
休息少。
這都其次。
重點在於，第一次看顧火候，生怕有所閃失，而後被姐姐、被祁勝責怪。
心理壓力太大。
但除了壓力之外。
第一次參與製丹，對遊芷而言也是一種新奇體驗。
參與其中。
成功養火。
她心底也有歡喜。
這會兒也期盼著丹藥能成。
遊芷盯著看。
不敢出聲。
祁勝將事先製好的丹頭投於鼎匱，催化藥石反應，移神易氣，以成丹藥。
掀開鼎蓋。
一陣藥香，撲鼻而來。
嗅一嗅。
精神大振。
遊芷不敢問，她心底猜測：‘藥成了？’
似是聽到遊芷心裡在說什麼。
祁勝這時出聲：“此為匱藥，尚未完成。”
還須‘脫殼’。
遊芷瞧見，祁勝取二八青金，一粒米厚，放入白體銀砂匱中，煆燒之後，用六一泥固濟密封。
而後置入灰池。
“好！”
祁勝撫掌。
他笑道：“接下來，依前法再度養火三日，數足取出，自能從匱藥中脫出‘真藥’。”
此為——
“脫殼！”
……
前前後後。
不算準備。
僅製丹，便是七日。
九月十六。
夜半子時。
祁勝手持拂塵揭開鼎蓋。
金光隱約閃爍。
藥香彌漫丹室。
遊芷眼睛瞪大，嗅一口，隻覺身輕體盈，功力似乎就在增長。
這回！
丹，真的成了！
祁勝往鼎中看去，但見藥成膏狀。
這不成。
他手持方寸匕，取方寸藥膏，置於黑匱紙包裹。
這‘黑匱紙’也有門道。
“丹家包藥，多用黑紙。”
“蓋因，尋常紙張，色白，神不可居。墨色染黑，故神可安藏。”
此黑匱紙乃是祁勝親手製成。
用上等墨濃磨墨汁，塗於紙上，令正反上下皆遍，微於火上烘乾，令遍墨。
如不黑，再用前法，至黑而止。
“放你兩天假。”
“後天開始，隨我一同製作黑匱紙、藥五金等材料。”
祁勝指了指洞府一側：“你便住在那處靜室。”
遊芷確實累了。
見丹練成。
心神一鬆。
困意立馬湧上來，止不住。
她跟祁勝告罪一聲，進了靜室，倒頭就睡，竟發出輕微鼾聲。
“煉丹。”
“是真累！”
祁勝聽著遊芷睡熟聲音，他一點都不見怪。
不止遊芷。
他這個丹師統籌全局、事無巨細，不但要煉丹，還要教遊芷如何如何做。
他更累。
這會兒也困。
但他強撐著，將丹藥收好，又將丹室中各類器具該清洗的清洗，該收拾的收拾。
這麼忙活。
如此收尾。
隨隨便便就有過去半個時辰。
而後。
祁勝再頂不住，回了自己那處靜室，也沉睡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