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圖南看向唐苑低聲問道。
“他沒有中毒,而是中了詛咒。”唐苑麵色沉重地說道,“被困在自己所編織的最恐懼的夢中,直到死去。”
“最恐懼的夢中……”圖南看向國王。
國王最恐懼的會是什麼。
“我們要怎麼做?”她接著問道。
“單靠他自己根本沒法打破這個夢境,我們必須進入他的夢裡,幫他醒過來。”唐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但是這個方法很危險,這是國王的夢境,我們隻能遵循他的思維邏輯,不能讓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我們不能讓他意識到這是夢,然後醒過來?”圖南皺眉問道。隱約明白了唐苑為什麼說這個辦法很危險。
“是的。”唐苑點了點頭,“在進入他的夢境之前,我們完全無法預知會發生什麼,又會變成什麼樣的角色。要讓他戰勝自己所恐懼的東西,才能讓他從夢裡醒來。”
說起來好像很簡單,但其中的危險性隻有進入夢境中才能知道。
“但我們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圖南低聲說道。
唐苑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我們還可以寄希望於他怕的隻是一些野獸蟲子。”她聳了聳肩,儘量用一種輕鬆的語氣說道。
但是她們都很清楚,這些東西是不可能將一個人困在夢中無法逃脫的。
而從國王口中的那些囈語,也隱約可以察覺到這個夢並不簡單。
“把手給我。”唐苑朝著圖南伸出手,“我們得抓緊時間。”
圖南伸手握住她的手。
“伊思,我好像聽見她在叫我。”
圖南好像落入一團黑暗之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
瞳孔微微放大,她怎麼也想不到,明明是國王的夢境,她一睜眼見到的竟然是——
貝絲夫人。
她站在窗戶前,外頭的月亮亮得有些詭異,月光霧一樣籠罩她全身。
她瘦得脫相,圖南第一眼幾乎沒有認出她。
貝絲夫人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裙,薄薄的布料被窗外吹進來的風吹動,在她身上晃動著,更顯得她單薄瘦弱得可怕。
圖南認識的貝絲夫人雖然臉上也帶著兩分疲憊,但卻比眼前這個女人多出兩分生氣來。
現在站在她眼前的女人,像一個不屬於世間的幽魂,隨時都會被風吹散似的。
她從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快判斷出自己應該是個女仆,且很有可能是貝絲夫人的貼身女仆。
“夫人……”她猶豫著開口,“您該休息了。”
貝絲夫人充耳不聞,依舊抬著頭看著窗外那圓盤似的月亮,臉上的表情癡癡的。
“那天的月亮也和今晚一樣亮,一樣圓……她回來看我了……她回來看我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發出一串急促的笑聲。
房間中沒有點燈,隻有月光在地上蠕動。
一陣又一陣的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將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吹了起來。
貝絲夫人的笑聲太詭異,讓人有種想要捂住耳朵的衝動。
“伊思,你聽,她回來了——”貝絲夫人轉過頭看向她,眼睛瞪得過分得大,一張慘白的臉上隻有嘴唇鮮紅似血,張張合合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寂靜的黑夜裡,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一陣嬰兒的哭聲。
這聲音毫無來由,像是突然從她耳朵裡冒出來的一般,剛開始還很幽微,像是她的錯覺。在她注意到之後,這哭聲便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最後演化為嚎啕大哭。
“彆哭,彆哭……”貝絲夫人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急切地跑到床邊抱起床上的枕頭,捧在懷裡輕輕搖晃起來。
“寶寶彆哭,媽媽在這裡……”她哼著不知名的搖籃曲,聲音輕輕的。
頗具母愛的一個畫麵,但圖南隻能感覺到恐懼。
因為她發現,自己耳邊的哭聲竟然真的停下了。
貝絲夫人又笑了起來,她抱著枕頭站起來,輕巧地轉了一圈,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你要走了嗎……為什麼……你不要媽媽了嗎……”
貝絲夫人忽然神經質地尖叫起來,她質問著懷中的枕頭,忽而又痛哭起來。
“都是她的錯……不,他們的錯,殺了他們,殺了他們吧……”
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漸漸化作血的顏色,屋中的月色像是血一樣在地上流淌蔓延開。
圖南渾身僵硬,驚恐地發現那血色在往她腳底下一點點蔓延……
那好像是由無數條血紅色的蠕動著的小蟲子組成的一般,用一種雖然緩慢卻無法忽視的速度朝她湧來。
圖南死死咬著嘴唇,在房間中環繞了一圈,最後輪到了屋子中抱著枕頭的貝絲夫人身上。
那蠕動的血色避開了她。
圖南來不及思考現在的情形,身體下意識地朝著貝絲夫人靠了過去。
她兩個大跨步跳到了貝絲夫人身邊,緊張地盯著地上那蠕動著的血色。
它們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一般,蠢蠢欲動著想要上前來,最後還是停下了。
圖南鬆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在發抖。
她一點都不懷疑,如果真的讓那東西蔓延到自己腳邊,她一定會死得很淒慘。
貝絲夫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在做什麼。
她抱著枕頭,低著頭慢慢回到床邊。
圖南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睡吧……睡吧……”貝絲夫人將那個枕頭放到床上,自己跟著躺到枕頭旁,一隻手輕輕拍著那個枕頭,一邊哼著搖籃曲。
“我親愛的孩子……睡吧……”
她輕輕哼唱著陌生的歌謠,一邊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起來。
圖南站在一旁,絲毫不敢動作。
她的雙腿因為長久站立有些酸脹,她動了動腿,乾脆在床邊靠坐下來。
她剛一坐下,就感覺到一股陰冷的視線在注視著她。
圖南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
一股飽含惡意的視線落在她身上,黏稠得像一團淤泥將她籠罩住了。
她呼吸一窒,條件反射般站起身,朝著床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