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抓走的那一刻。
宋聽婉掙脫不開藤蔓。
察覺到空間波動的時候,她來不及再使用儲存大乘期招式的靈玉牌,隻好果斷丟下了無字神書。
失去聯絡,她怕那群人發瘋。
果然,書剛丟出去,下一瞬便到了一個新的地方。
神識波動不已。
顯然這傳送空間的法陣又快又急。
耳畔突然出現兩人交談的聲音。
“呦,又送人來了?”
“這個皮相不錯,沒有用靈氣修改過,就是修為差了一些。”
“築基期啊,太容易折騰沒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買。”
“這有什麼要緊,這張臉實在美貌,咱給她喂些漲修為的東西,能補到金丹一定搶手——”
像個貨物一樣,被挑選評價。
宋聽婉穩了穩神,等跟前兩人商量著走遠,她才緩緩睜開了眼。
狹窄的房間內,密不透風,四麵都是牆。
而她被鎖在黑色囚籠裡,絲毫沒有空隙。
宋聽婉放出神識,猛然驚覺在她周圍的無數個小房間裡,無數的姑娘被如此關著。
那些經過傳送陣裡失蹤的女修,很有可能都在此處。
瞬間,心沉了下去。
儲物空間也被禁用。
她謹慎的看著眼前如鐵似的籠子,從發髻上抽出了一根步搖。
輕觸鐵籠,立即滋的一聲通了雷似的嚇人。
宋聽婉老實的縮回兩步,這籠子不好開。
若真想逃出去也容易。
隻是動靜太大,也找不到路。
這地方,她的神識竟望不到邊際。
似乎是一處獨立的空間。
宋聽婉決定再等等。
出了這方空間再做打算。
一個時辰之後,那兩人又來到了她的麵前。
周圍各個房間的姑娘都醒來了,宋聽婉便也皺眉看著她們。
“來來來,醒了更好,咱們還真是大好人,將這幾顆丹藥吃下去,你就能金丹了。”
其中一人紅衣金釵,笑得嫵媚。
藥瓶從籠子外丟進來。
輕蔑的態度叫人不喜。
宋聽婉不撿不碰,反倒是噙了笑開口:“沒用的,我天生有缺。”
“這是何地,抓一個築基期似乎…如何想都不知其意。”
她不驚不懼的,叫那二人多看了她一眼。
紅衣女子抱臂笑了,“可惜咱倆翻了半天的丹藥。”
另一位麵冷的墨綠衣袍的女子盯著宋聽婉,“你瞧著並不害怕,雖不知你有何倚仗,但我勸你不要白費功夫。”
紅衣笑看同伴一眼,“你倒是好心。”
似乎因同伴的話,紅衣女子嘲諷的說完後,拍了拍手。
宋聽婉隻覺得空間再次波動起來,同時,隻釋放了些許善意的墨綠衣袍的女子皺了眉欲要阻止。
卻追不上法陣啟動。
鐵籠升空。
不再狹小安靜。
耳畔充斥著嘈雜的聲音,還有女子哽咽的求饒與哭聲。
更有鎖鏈與鞭打聲不絕於耳。
入眼的是一處奢華的樓裡。
紅木地,鎏金頂。
歌舞唱曲,軟腰劍舞,亦有鮫人在鞭抽之下,哽咽的吟唱。
亦有生得叫人憐惜的精靈,似乎是男子,卻被灌下軟骨藥。
花妖旋舞,狐族魅骨堪折。
宋聽婉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的種族齊聚一堂。
沒想到,竟是這般煉獄般的情景之下。
在看見小貓妖反抗,在她眼前被踩得背骨斷裂奄奄一息時,她沒忍住想要伸手,卻被鐵籠電了一下。
渾身疼得倒在地上。
對小貓妖出手的管事這才看見了她。
“呦,自顧不暇,還想管這貓呢。”
“彆著急,等你關上兩日,就能跟他們一樣了。”
“既然心疼它,就讓它跟你一起吧。”
不屑說完,地上疼得發抖的貓妖被隨手拎了起來,它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鐵籠似乎隻能約束她一人,貓妖被凶神惡煞的管事丟進來,宋聽婉連忙接住,小心的將它摟進了懷裡。
“謝…謝謝你。”
貓妖虛弱的伸了伸爪子,氣若遊絲。
是軟糯的小孩子一般的聲線。
讓宋聽婉險些落下淚來。
四周管事們忙著教訓人,鐵籠就這麼擺在中間,無人理會。
宋聽婉低眸,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它的背。
“喵喵嗚…疼。”
“這是什麼地方,為何那些人要打你。”
她輕聲問著。
貓妖虛弱的靠在她懷裡,被她撫摸了幾下後,竟覺著恢複了些許的力氣。
這才緩慢的開口回答:“不知道,但據說要將我們通過拍賣,賣給那些修為很高的大能。”
“像我們這樣非修士的種族,擔心我們傷了買主,都要服下軟骨藥。”
“其餘的那些,你看右邊那位修士姐姐,她想逃出去,被打得半死丟在籠子裡養著。”
小貓妖或許疼得厲害,話都說的斷斷續續的。
宋聽婉心疼的揉揉她的腦袋,瞧了一眼四周,隨後手伸回飄逸的大袖中,微動兩下。
一顆丹藥被推入小貓妖的嘴裡。
一瞬間,貓妖震驚的想抬頭,卻被宋聽婉壓住了毛茸茸的腦袋。
“乖,不疼了。”
小貓妖鬼鬼祟祟的朝四周打量一番,然後才繼續裝作虛弱的模樣,倒在她懷裡感激的蹭了兩下。
“謝謝姐姐。”小小聲的。
軟糯糯的。
宋聽婉無聲笑了笑,幸好她有隨身攜帶丹藥的習慣。
“姐姐,你是修士,晚些會被拎到我方才說的修士姐姐旁邊,她們在計劃逃離,你一定要去。”
“被抓來的人都要學一套功法,需七七四十九日便能修成爐鼎之身。”
“我就是不願意學,才被打成這樣的,挨打的這些都是不願意的。”
誰能願意呢。
宋聽婉眸色冷了下去。
聽了它的話,再次往四周看去。
挨打的都是些一臉倔強不屈之人,但也有些衣衫破爛一臉麻木的人盤腿坐著修煉。
見她神色憐憫,小貓妖用爪子碰了碰她的臉,“美人姐姐,你比這裡好多人都美,今夜你一定一定要加入那位修士姐姐逃跑的計劃中,不然…你會很痛苦的。”
它的年紀瞧著並不大。
心疼又後怕的貓眼盯著她看。
宋聽婉捂住她的爪子,輕聲問:“為什麼。”
“爐鼎之身,越美的拍賣價格越高,那隻鮫人就是公的,他起先反抗得也很激烈,但被生拔鱗又重新治好後,他才假意開始配合。”
“假意?”
小貓妖點點腦袋,“他與修士姐姐是一夥的。”
身陷囹圄,卻也依舊有許多不放棄的人。
小貓妖才進來七日。
也不知這是什麼地方,能告訴她這麼多,全靠它耳朵敏銳。
小家夥在她懷裡裝了一會,隨後便睡著了。
或許是懷抱太溫暖,小肚子起伏著打起了小鼾。
宋聽婉心疼的將它往懷中攏,大袖蓋在它身上,叫人注意不到這隻被治好的小貓。
晚上。
果然有人過來拖著籠子,將她推到了虛弱躺著的女修身旁。
“老實些,瞧見這個人沒有,配合便能跟隨大能身側伺候,若不配合便是她這樣的下場。”
“進來一日也該心裡有數了,明日,你就出來跟著修煉。”
管事凶巴巴的嗤笑,拍了拍籠子警告完宋聽婉,毫不在意的轉身離開。
管事們儘數離開後。
白日裡歌舞聲聲之地,安靜得有些嚇人。
宋聽婉撫摸著懷中的小貓,眸色淡淡的等待著。
等到低泣與謾罵緩緩而至,外麵聽著的人才不急不慢的離開。
也是這時。
宋聽婉隔壁籠子裡的人,倏然起身。
對方粉衣浸血,先是打量了一下宋聽婉。
四目相對。
宋聽婉擼貓的手一頓。
“你是新關進來的?築基期…很難加入我們,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一起救出去。”
對方詫異了一下,與她說完後,借著嘈雜的哭鬨聲,與奄奄一息的鮫人歎氣:“孟郊,你還能撐住嗎。”
鮫人有一張絕色的臉,金藍的尾巴在淺淺的水裡輕拍了一下。
男子虛弱睜眼,“今晚…行動。”
女修沉默了一下,抬頭看向周圍其他人,“你們準備好了嗎。”
“可以,若是逃不出去,死又何懼。”
“我等修士,寧死不做爐鼎。”
“隻可惜,沒為守護修真界而死,卻死在這等肮臟之地。”
“為剩下的人闖出一條生路,又何嘗不是一種守護。”
有人笑談。
一幫貌美的男女齊坐於地,釋然也熱血。
宋聽婉聽了片刻,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身旁粉衣女修的身上。
那雙眼睛,好像一個人。
“你,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恰好,對方回眸,有些奇怪的問她。
宋聽婉懷中的小貓妖突然跳了出來,抖抖毛,眼巴巴的看著粉衣女修。
“棠姐姐,今日她救了我,你們能不能把她一起帶上啊。”
棠字一出。
宋聽婉呼吸一怔,在對方皺眉思忖之際,肯定的開口:“巫棠?”
粉衣女子,也就是巫棠詫異的道:“你認識我?”
終於找到巫淩的家人了。
也算因禍得福。
宋聽婉含笑搖頭,輕聲道:“我認識你哥哥,我們都在找你與你們的母親。”
巫棠一怔,隨後激動之餘被鐵籠電了一下,她也不在意的驚喜問道:“我哥哥!他還活著嗎!這麼多年他到底躲到什麼地方去了!我跟母親擔心死了。”
“這些問題…等出去後你便知曉了,在這之前,能與我說說此處的情況嗎。”
當務之急是逃出去。
在場奄奄一息之人不在少數,多磋磨一日,便多無數受害之人。
宋聽婉言語溫和,沉穩有力。
巫棠收拾著情緒,那邊魚缸裡的孟郊緩慢開口:“這裡是雲闕之巔頂層拍賣閣,隻賣助修煉的爐鼎,供不應求。”
雲闕之巔四個字,讓宋聽婉內心撼動。
“三位尊上默許?”她垂了眸,掩下一切神色。
絕美的鮫人輕笑了一聲,如吟唱一般動人好聽。
“三位尊上無法阻止,從前被雲川尊上劈了一棟樓,便由明改為暗,更有雲闕此界的力量阻止,他們的武器與力量不能再傷這一層。”
“你知道的東西很多。”宋聽婉彎了眸,輕聲說道。
孟郊再次笑了笑,“雲川尊上命我潛入搗毀,我卻著了道,愧對尊上。今晚我以身為刃,會將此層破開一個口子,讓巫棠帶著你們去找雲川尊上。”
他已經很虛弱了。
沒人想到,不過是短短三年,邪祟們也在改變,之前做的準備都成了泡沫。
以身為音刃,破結界救這些人的同時,尊上定能發現他的存在。
要調查關於爐鼎的一切,都已經被他記入鱗片中交給巫棠,此肮臟交易,他死後再不會有。
值了。
也為他妹妹報仇了。
俊朗的鮫人笑得叫人呼吸停頓,宋聽婉聽完後眸光一顫,“等等。”
以巫棠與孟郊為首的眾人,一齊向她看來。
宋聽婉從衣袖中拿出了兩瓶丹藥,先是將其滾到了巫棠的籠子裡,“先將丹藥吃了,還請大家多給我一日時間,若我朋友們沒來救我,我也能將大家帶出去。”
若是阿遙與沈酌川他們能趕到,有沈酌川這個尊上在,便能將傷亡降到最小。
若真以孟郊獻祭,或是她拿出一疊大乘與渡劫期的靈玉牌,會誤傷很多人。
巫棠猶豫了一下,兩眼一閉服下一顆,賭一把。
“但你隻是個築基期。”
怎麼救他們。
宋聽婉一笑,“但我的朋友們不是,我的底牌也不是。”
她特地丟下了無字神書。
他們會找來的。
她清楚自己擁有的底牌,但旁人不知道。
宋聽婉便與孟郊、巫棠解釋:“我認識沈酌川,他與我妹妹會來找我的,巫淩也隨他們同行。”
“用不了多少時間。”
“一日之期,還請諸位信我。”
或許是她的眸光溫和篤定,自信得耀眼。
這些人還真忍了下來。
第二日。
白日裡,管事們一瞧見他們便打了個哈欠。
“你們不是打算昨晚逃跑嗎,等了一個晚上,你們居然不動。”
白等了。
巫棠與孟郊麵色難看。
為什麼他們會知道。
明明神識已察覺到他們離開了,他們才開始商量計劃的。
“怎麼會呢,他們一個個的虛弱成這樣,哪裡敢逃跑。”
宋聽婉不鹹不淡的搭腔。
管事的看向了她,然後哈哈大笑,“你可真是怪人,小小築基期到了這地方也不怕,若不是你修為低,我真要覺得你也是他們其中之一了。”
宋聽婉淡笑不語。
竟還被人瞧不起了。
笑完了她,管事們一個個走到巫棠他們的籠子身邊,一揮手,籠子裡的雷光亂竄,將他們電得虛弱不已。
連新來的宋聽婉也沒能避免。
“雖然你們沒逃,但是你們不老實。”
“順便警告你們一下,咱們受雲闕之巔的守護神相護,你們就算破開了這層樓的結界,也逃不出去,不要再妄想了。”
“趁我們還有耐心,趕緊滾出來修煉。”
一個個將人趕了出去,留下宋聽婉。
她懷中的小貓妖就算被電得發麻,也沒從她懷裡逃跑。
鐵籠裡,伸出了一道雷將她的手緊緊捆住。
那凶神惡煞顧管事在她眼前蹲下。
“呦,築基期還真是棘手,再下手都怕你死了。”
女子麵色發白,唇角卻略微嘲諷的笑了笑。
“雲闕之巔竟還有守護神,竟從未聽過。”
“連那三位尊上都隻是隱隱忌憚,你這種進不來雲闕之巔的築基,若不是生得一張好臉,連做爐鼎的機會都沒有。”
顧管事說罷,盯著她的臉癡看著,方才還能維持平靜的宋聽婉冷了臉。
“這機會這麼難得啊,我會讓你試試的。”
溫柔的語調倏轉,帶著刺骨的錐入他的耳朵裡。
“哈哈哈,你倒是有誌氣,難道你還等著人來救你。”
顧管事麵色一變,氣急敗壞的踢了踢籠子,震得她的手被拉扯得生疼。
“雲樓頂層,無人敢惹——”
“等著被拍賣吧,我會親手培養你成為最搶手、最貴的爐鼎。”
宋聽婉也笑了。
“那咱們拭目以待。”
顧管事不耐的再次踹了一下籠子,剛抬手想將她放出來。
一道足以撼動天地的劍氣襲來。
直劃在宋聽婉與顧管事之間。
整個雲樓。
被劈成了兩半裂開。
宋聽婉詫異的由高處往下看。
熟悉的離光劍氣。
持劍之人卻是麵若寒霜的沈酌川。
而她的妹妹,早已在她發現他們之前,淩空而來。
“阿姐——”
宋聽婉朝他們彎了笑,朝對麵隔著如懸崖一般遠的顧管事道:
“我就說吧,抓我的代價,你們承受不起。”
從在他們麵前消失的那一刻起,她就篤定。
他們一定會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