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雪麵上血色刹那褪儘。
多年前,傅嶼洲帶她去陸家吃過飯。
那時候,陸景珩還未變成植物人。
他對誰都冷冰冰的,卻溫和地對她說了句,多謝他當年救了傅嶼洲。
她覺得他們之間,是有一些交情的,她不敢想,他竟會為了他完全瞧不上、一心想擺脫的薑梨,如此冷漠地對她出爾反爾!
如果那段視頻在網絡上傳開,大家會怎麼看她?
哪怕她澄清自己沒參與這件事,定然也會有不少網友陰謀論,覺得她是罪犯的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絕不能讓這件事在網上傳開!
上次在錄音棚,她與薑梨發生矛盾,陸淮序是站在薑梨那邊的。
她知道,她現在去阻攔陸淮序沒用,他不會拉她一把。
她隻能含著淚望向裴照野、傅嶼洲。
“阿野,嶼洲哥哥,你們能不能幫幫我?”
“網暴真的太可怕了!若那段視頻被傳到網上,不僅我媽會被網友攻擊,我也會被人惡意謾罵的!你們彆讓這段視頻在網上傳開……”
傅嶼洲依舊有些無法接受溫穎會做出這種事。
不過,聽到秦暮雪的聲音,他還是快速回神,一把奪過了陸淮序手中的手機。
“小淮,你不能把這段視頻傳到網上!粥粥對我有恩,我不能讓你把她和溫穎推到風口浪尖!”
“表哥,你快把我手機還給我!”
陸淮序簡直要被傅嶼洲這副是非不分的模樣給氣死了。
他嫌惡地掃了秦暮雪一眼,繼續說,“你們都可以把我大嫂所謂酒駕的檢測報告傳到網上,煽動網友謾罵、攻擊她,我為什麼不可以把真想公之於眾?”
“難道我大嫂就活該被陷害麼?”
他奪了幾次,沒能把手機奪過來,直接向陸景珩告狀。
“大哥,表哥欺負大嫂,還搶我手機,你一定要揍他!”
“小洲,把手機還給小淮!”
陸景珩眉眼冷凜,身上無形中散發出的威勢,讓秦暮雪越發不安。
她動了下唇,正想說些什麼,好拉近些與他的關係,就又聽到了他那沒有分毫溫度的聲音,“視頻有備份,就算你毀掉這部手機也沒用。”
“錯便是錯,真相不容掩蓋,這段視頻必須發到網上。”
“至於這個秦暮雪……”
“我不信她這種自私、虛偽之人,真能樂觀、向陽地拉著你走過那段至暗的時光。”
“彆連究竟是誰救的你都弄不清,被心懷不軌之人當了槍使。”
“小洲,你好自為之!”
傅嶼洲定定地看著陸景珩,好一會兒都無法回神。
的確,小時候的粥粥,善良、溫暖,像是一個令人見之歡喜的小太陽。
他打心底裡喜歡那樣的粥粥。
可長大後的秦暮雪,陷害過薑梨。
那次看到視頻中,秦暮雪發瘋一般剪壞婚紗,還用剪刀劃傷她手背的癲狂模樣,他就覺得那樣的她特彆陌生。
隻是,她有他送給她的平安扣,知道他們守望相依的那段過往,怎麼可能不是粥粥?
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他的粥粥會陷害薑梨,隻是一時糊塗。
她陪他走過了那段至暗的光陰,他便會把她當成親妹妹,永遠對她好!
“她就是粥粥……”
傅嶼洲見秦暮雪唇角又滲出了血,生怕她急壞,連忙說,“表哥,算我求你,彆讓人把視頻發到網上。”
“我知道這次薑梨受了委屈,我會給她一定的補償,你們也放溫姨一馬!”
“薑梨會受傷,溫穎是罪魁禍首,補償,她得給,但牢,她也必須得坐!”
陸景珩絲毫沒有要讓步的意思,繼續說,“小洲,以後離這對母女遠點兒,我會查清楚當年那個女孩到底是誰!”
“表哥……”
秦暮雪唇一下下劇烈顫抖,心裡前所未有慌亂。
她不敢想,陸景珩與傅嶼洲關係那麼好,這一次,他竟完全不給傅嶼洲麵子,甚至還要去查當年的事。
那件事是已經過去了十六年,可他若真的去查,依舊對她極其不利!
她不想讓自己陷入如此狼狽、被動的境地,冷玫瑰垂著淚低頭,“我真的不知道我媽竟會做出這種糊塗事。我沒有包庇她的意思,隻是她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媽媽啊,我真的不忍心看到她坐牢。”
“求求你,再給我媽一次機會好不好?”
“再給她一次機會……讓她繼續害人?”
陸景珩從不覺得放惡人一馬是慈悲。
沒有底線地縱容壞人,隻會傷害更多無辜。
他冰冷地勾了下唇角,諷刺滿滿,“你想多了,陸家沒有聖父,更沒有聖母。”
他這意思,顯然是陸家要追究到底,不願意放過溫穎了。
秦暮雪指尖一下下顫抖。
她知道,她改變不了陸景珩的主意了。
她不願意向她最瞧不上的薑梨低頭。
可這次的車禍中,薑梨是受害者,唯有她放棄追究溫穎的責任,溫穎才能逃過一劫,她隻能強壓下心中的憎惡、鄙夷,讓薑梨放過溫穎。
“薑梨,抱歉,我沒想到我媽會害你受傷。”
哪怕低頭向彆人道歉,秦暮雪身上依舊帶著冷玫瑰的高貴。
她頗為真誠地望向薑梨,“我會讓我媽媽好好向你道歉,並給你足夠的補償。”
“我媽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若坐牢,她受不了的。我請求你高抬貴手,放過她這一次行不行?”
薑梨方才走神了。
她一直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那塊金絲盤扣吊墜。
流暢的圓形鏤空金絲花紋,托起了一塊質地上好的和田玉,漂亮得不像話。
那是爸爸媽媽特地學習了非遺技藝,親手為她做的。
這也是爸爸媽媽留給她的念想。
隻是四年前,她為了救裴照野,被人捅了兩刀,這塊吊墜被人搶走了。
裴照野承諾過,一定會把這塊吊墜找回來。
後來啊,他找回了這塊吊墜,可隻是因為秦暮雪一句喜歡,他就忘記了承諾,毫不猶豫地送給了秦暮雪。
她沒想到,竟是向來討厭她的陸景珩,為她拿回了這塊吊墜。
陸景珩的人品、三觀,真的特彆好,可惜,他厭惡她。
“薑梨,我真的請求你了,彆把我媽往絕路上逼好不好?”
聽到秦暮雪的聲音,薑梨才緩緩回神。
她抬眸,看著清冷、不甘中帶著委屈的秦暮雪,忽而就笑了。
“秦暮雪,我什麼時候逼過溫穎?一直是你們非要針對我、毀了我。”
她習慣在身上放微型攝像頭,是她最後的底牌,這一次,她依舊不會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底牌暴露在秦暮雪麵前。
“如果不是我車上恰好有微型攝像頭,以溫穎的手段,我會聲名狼藉,會把牢底坐穿。”
“你們是想斷了我的生路,讓我再也無法翻身,我為什麼要幫溫穎?你當我是哪個牌子的聖母麼?”
“我會把證據送去警察局,罪犯就該承擔責任!”
秦暮雪恨得滿嘴的鐵鏽味。
薑梨果真自私惡毒,不願意放過媽媽。
她恨極了薑梨的虛偽、歹毒。
她恨不能上前撕爛薑梨這張惡心的臉。
可她知道,這種情況下,衝動沒用,隻會讓薑梨占據道德的製高點指責她。
她的力量,也不足以同陸家抗衡。
驕傲如她,也隻能暫時示弱,讓傅嶼洲、裴照野為她出頭。
她沒再跟薑梨說話,而是半垂下眼瞼,仙女落淚,喃喃自語,“我不想我媽媽坐牢……”
“我不希望生命最後的時光,我媽不能陪在我身邊……”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救救我媽媽……”
她越說越是難過,越來越多的血液,從她唇角滲出,她唇痛苦地顫了下,就虛弱地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小雪!”
“粥粥!”
見秦暮雪昏死過去,傅嶼洲、裴照野同時變了臉色。
傅嶼洲瑞鳳眸中滿是痛意,小心地扶住秦暮雪後,極度憎惡地望向薑梨,“我不會讓你傷害溫姨!”
“薑梨,彆攛掇我表哥或者小淮把視頻發到網上!”
“若你非要對溫姨步步緊逼,害小雪有什麼好歹……我決不輕饒!”
裴照野也不喜歡薑梨這般不講道理。
傅嶼洲將秦暮雪送到他懷中後,他連忙緊張地打橫抱起她。
他居高臨下地望著薑梨。
看到她手臂上的傷,他依舊很心疼。
想到方才對她的誤會,他也依舊後悔。
可,秦暮雪都快要死了,他也受不了她這般傷害一個將死之人。
這麼想著,他沒再哄她,而是厲聲斥責她,“薑梨,小雪已經向你道歉了,你不該繼續咄咄逼人。”
“小雪隻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她生命最後的時光,希望溫姨能在身邊陪著她,我不希望她有遺憾。”
“溫姨不是生性歹毒之人,我相信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會誠心向你道歉。你隻是受了皮外傷,並無性命之憂,我希望你也彆再揪著這件事不放。”
薑梨又被裴照野的話逗笑。
她揪著這件事不放……
溫穎惡意傷人,嚴重觸犯了法律,她坐牢難道不是活該麼?
怎麼現在倒變成了她咄咄逼人?
話不投機半句多。
她沒多跟裴照野浪費口舌,隻是極度諷刺地說了句,“隻怕要讓你失望了,這次的事,我偏要追究到底!”
“薑梨!”
見她依舊咄咄逼人,裴照野憤怒暴喝出聲。
他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警告,“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與溫姨和解,我會娶你。”
“若你非要針對溫姨和小雪,我們……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