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師姐不會同意的。”
侯誌堅眼底湧動出了熱切的光芒，但喉結上下滾動片刻之後，光芒終究黯淡下去，他搖頭道，“熊師姐雖然對狂鐵俱樂部進行了大量改造，但在訓練時使用封印卡，和在擂台上使用封印卡，完全是兩個概念，更彆提還有這麼多……離經叛道的手段。
“一旦我們在擂台上采用了荒野區的戰術，無論勝敗，無卡流的招牌都要砸在我們手裡了。”
“沒錯，還有大伯！”
一想到熊鐵山如同茅坑裡的石頭般又臭又硬的態度，熊成虎就有些發怵，愁眉苦臉道，“就算堂姐答應，大伯也不可能同意我們這麼做——昨晚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在病床上顫顫巍巍地拉住我的手，說什麼楚之鋒離開之後，無卡流的未來全都要靠我了。
“萬一被他看到我手臂上綁著讀卡器，出現在擂台上，肯定會把他老人家的心臟病，氣到複發啦！”
許焰滿臉平靜地看著三人。
三秒鐘後，微笑起來。
“也是，是我考慮不周。”
許焰心平氣和地說，“我原本隻想著，你們不可能在短短半個月內脫胎換骨，將無卡流修煉到登峰造極的程度。
“而你們最大的優勢，則是籍籍無名，除了楚之鋒之外的競爭對手，對你們的情況都一無所知。
“邊境區域的禦靈對決，能有多少鶴立雞群的少年天驕？絕大多數參賽選手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大，隻要將優勢發揮到極致，你們完全有機會創造奇跡。
“而半個月時間，足夠你們學會怎麼隱藏卡片，怎麼不用讀卡器強行激活封印卡，怎麼將無卡流和民用卡結合起來，怎麼噴垃圾話，還有各種非常實用的旁門左道。
“不過，你們畢竟是無卡流，是堅定的絕神道信仰者。
“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既然你們寧願抱著無卡流修習者的尊嚴，堂堂正正去戰鬥和犧牲，我絕對尊重你們的命運！”
這是許焰的心裡話。
雖然他是很想助狂鐵戰隊一臂之力，順便為自己的二手卡業務打開局麵。
但歸根結底，這不是他的戰鬥。
他願意幫助任何一個敢於無所不用其極和命運戰鬥到底的人。
卻不願意白費半點力氣，在注定要被淘汰的失敗者、怯懦者和愚蠢者身上。
這番話，反倒讓三人猶豫起來。
“可是……”
熊成虎滿臉糾結。
作為剛才連續三次被掀翻在地的親身體驗者，沒人比他更清楚所謂“旁門左道”的效果。
更何況，許焰說的沒錯，這些下三濫的雕蟲小技，並不是那麼難以掌握的東西。
在手臂上捆綁一部讀卡器。
藏卡和換卡。
噴垃圾話。
這些小技巧，並不會影響他作為一名無卡流修習者的正常發揮啊！
至於黑鐵民用卡，則是他平時也在偷偷摸摸使用的東西——這年頭，除了大伯這樣的老頑固之外，究竟還有多少死硬的絕神道信徒，日常生活中連半張封印卡都不用？
更何況，昨晚他去醫院看望大伯的時候，那些醫療儀器上都插著封印卡，還有治療係的守護靈繚繞在大伯周圍，也沒見大伯一拳將他們統統轟爆麼？
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十五歲的少年腦海中一閃而過。
叛逆的少年看看侯誌堅，又看看自己正在沉思的親大哥，見兩人都沒有明確反對的意思，他撓著腦袋道，“我，我倒是不反對學習更多的流派和技術，反正情況不可能更糟糕了。
“可是，該怎麼說服我姐還有大伯呢？”
“這是你們的問題。”
許焰道，“如果連這點障礙都無法逾越，後果都不願意承擔的話，我不覺得，你們能在黎明杯或者之後的任何較量當中，取得理想的結果。”
說話間，門外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光從腳步聲就能聽出熊如月是何等心力交瘁。
門鎖開始轉動。
“究竟是眼睜睜看著狂鐵俱樂部關門大吉，還是讓狂鐵俱樂部甚至無卡流迎來新生？”
許焰看著三人的眼睛，“現在，做出你們的選擇吧！”
……
半個月後。
熊鐵山死死攥住四爪拐杖，布滿老人斑的枯瘦手背上青筋縱橫交錯，好不容易才從廁所挪回病床，汗水已經濕透了病號服，心口的刺痛如同漣漪，蕩漾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
他咧嘴一笑，口中滿是苦澀。
視線卻投向了牆角鑲嵌著球形屏幕的老式電視機。
這種源自奇械紀元的光影播放係統，接駁了三個黎明城的本地頻道。
此時此刻，三個頻道都在直播同樣的內容——即將拉開帷幕的，迄今為止規模最大，檔次最高，競爭最激烈的一屆黎明杯青少年禦靈挑戰賽！
女兒擔心他的身體，害怕他受到刺激，昨晚反複叮囑他好好休息，少看電視多睡覺。
哼，他豈是如此脆弱，經受不住打擊的人？
再說，就算不看直播，他都知道狂鐵戰隊這次出征黎明杯的結果，絕對是凶多吉少。
自家碩果僅存的三個寶貝究竟是什麼實力，他這個當師傅的一清二楚。
而比隊員更加糟糕的則是教練以及技術團隊的情況。
熊如月說是狂鐵戰隊的主教練，但過去半個月，她都陷入了和銀行、裝修公司以及訓練器械生產廠家的糾纏之中，為了延遲幾天賬期，往往要東奔西跑，求爺爺告奶奶，忙得焦頭爛額。
狂鐵戰隊隻能在侯誌堅的帶領下自行訓練。
而所謂的技術團隊，幾名經驗豐富的老手都被碎星俱樂部挖走，隻剩下剛剛加盟的許焰一個人，連幫選手按摩，恢複狀態的體能師都沒有。
這樣的陣容，怎麼可能奪關斬將，闖入八強？
但是——
“這個世界上，隻贏不輸的戰鬥是沒有的。
“明知必輸無疑的戰鬥，都要義無反顧的衝上去，將生命燃燒到極致，揮出最強之拳。
“這就是無卡流，這就是絕神道，這就是身為人類絕不屈服的驕傲！
“既然狂鐵俱樂部的隕落不可避免，那就讓我們在最後一戰中，綻放出無卡流最耀眼的光芒，帶著絕神道的尊嚴，轟轟烈烈地倒下吧！”
熊鐵山緊握拐杖，像是緊握著一把鏽跡斑斑、殘缺不全卻照樣能將舊日殘魂劈碎的戰刀。
他打開了電視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