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4月10日,魏俜央在腦波領域知曉了新概念,還知道了眼前這個姐姐對自己很好,非常好。
4月11日,金月埃詢問魏俜央的家庭,親人,她像是隨意問著,在被風吹動的白色西裝下,她枯槁的雙手緩緩捏緊,她很想聽到一個人的消息。
魏俜央說養父母的好,其他親戚,開始說生哥,政哥,靈靈多可愛
那時候魏俜央帶著最年輕,最璀璨的朝氣,她幾乎細說每一位親人,她很在意親情。
“還有呢?”金月埃看著她,就那麼柔和,帶著一些期待。
魏俜央眼神疑惑,好像沒了,真沒了。
“我該告訴你嗎?”金月埃眼神恍惚,她彷佛又看到魏瑕,他耷拉著苦瓜臉,搖著頭,他隻是搖著頭。
“滾蛋,彆搖頭,我就要他們知道你。”
金月埃對著虛空很溫柔的訓斥,然後她看向央央,她揮手,助理取來腦波設備,這是最簡陋的提取設備,屬於腦波10版本基礎設備,隻提取的索吞,金月埃和趙建永的記憶組成的魏瑕畫麵合集。
“央央,我不知道是對是錯,他太疼愛你們,太保護你們,可是他怎麼辦啊,你們父母怎麼辦啊,很多人死的不明不白,很多混蛋還在苟延殘喘,我快死了,可不怕的,可事情沒有結束。”
魏俜央幾乎是茫然的佩戴設備。
整整為期一周,她每天佩戴八個小時設備,詳細觀看那個人的一生。
直到魏俜央眼神恍惚,她看著形銷骨立的金月埃。
央央在茫然。
我看到了什麼啊。
我看到了魏瑕最瘋癲的樣子,他針孔太多了,可他呲牙笑著,嗷嗷的很,他不像是魏瑕,因為離開哥哥太久了,央央隻記得魏瑕意氣風發小混混姿態,沒見過這種乾巴巴的小老頭狂傲的樣子。
那個小老頭嬉笑怒罵,但有時間的時候,這個小老頭就去鬼樓天台發呆,魏瑕在天台晃悠著小腿,看著家鄉的方向,他也不知道,他隻是就那麼安安靜靜看著,這樣就很好,就不難受了。
那時候趙建永在天台下遠遠看著,背著手,他有時候擦拭淚水,有時候歎著氣。
趙建永的聲音還在傳來:“怎麼越來越老了,我的魏瑕同誌,你怎麼老的這麼快,好像一天當成一個月的燃燒,彆老太快,我們還要回家呢。”
索吞則是目光擔憂:“哥,彆倒下,彆倒下。”
天台上,那個逆著太陽,佝僂著背的老頭晃悠著雙腿,他才不在意幾十米高,那個老頭有時候伸開雙手,他的陰影像是一隻巨大寂滅的飛鳥,被萬事萬物拖墜著趴伏於地麵,緩緩喘著氣仰著頭看著他永遠飛不上去的天空。
“我想我妹妹了”
“索吞,這是老大準備的腦波材料,上麵寫滿了各種資料,老大要編入ai,說給她妹妹用。”
“這是老大準備的回答,他妹妹如果難過沮喪的時候,ai會給出答案,鼓勵這群孩子。”
“索吞你也拿著一份,萬一我出事,你也交給他們。”吳剛出現了,眼神鄭重。
畫麵在恍惚。
最後是2001年。
泰國清邁醫學院,金月埃穿著西裝,她戴上了高度眼鏡,她每天隻睡六個小時,因為太忙了,腦波設備的概念提取和試驗,最初金月埃針對那些失去手臂的病人進行腦波設備試驗,讓他們使用腦波操控設備。
於是每天金月埃都忙著,她還開始學習德語,她每天最多的事情就是被書海包圍,每天早上她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抿著嘴不讓自己哭泣。
金月埃在說著:“魏瑕,彆來了,你們好好休息吧,我不能總哭,我要做事,事情沒結束呢。”
“彆來了。”
她又擦著淚,然後洗漱,鍛煉,整個人開始學習,深夜,繼續學習。
2003年開始,金月埃開始經常從泰國飛德國,她和德國腦波團隊蓋恩諾夫先生啟動腦波前端試驗,這次不光是殘疾病人腦波操控儀器,而是變成針對腦波提取概念討論和未來方法應用。
於是不分晝夜,熬夜,每一次煎熬的訓練,思考,操心,帶著數個團隊,和全球最頂級腦波團隊研究思考,同時金月埃還和一些人聯係安排,記錄那些壞官的蹤跡。
事情太多了。
於是她開始咳嗽,感冒,發燒生病,數不清。
2005年。
索吞狗腿子看著姐姐,敲打金月埃的肩膀:“姐,我想去東方。”
“我要做點事。”
索吞很狗腿,但語氣很認真:“姐,我們在搜集貪官,可他們現在在幸福快樂的生活,他們憑什麼那麼快樂,我要讓他們害怕,等死一樣。”
“我要讓他們之後這幾十年都在煎熬中度過,直到徹底接受審判!”
索吞笑著,他眼神又變得通紅起來,他又想到了瓦邦那個站在汽油桶的老大,那時候老大真狂傲,他看著,心疼的看著這些青年軍,乞丐一樣的衣服和生活,老大在怒吼:“你們要什麼啊!”
“要什麼,要什麼要什麼,告訴老子,老子給你們找,要什麼。”
老大的吼聲還在響徹。
“這項計劃我要定名為除草計劃。”
2008年,金月埃看著索吞的遺照,她早就看了無數次了,她又看著,然後她開始仰著頭,開始看著從索吞之前提取的記憶,現在該技術已經達到腦波少數畫麵提取,她看著索吞除草計劃,看到索吞曾遠遠地看著魏瑕的弟弟妹妹。
2011年夏,腦波技術開始迎來重大突破,那便是在腦波配備設備後將能精確提取詳細畫麵,不再是失真和畫麵丟失,但要求腦波提取人的精神意誌和忍耐程度,因為該腦波提取漫長而煎熬。
而這年夏天,金月埃從一百斤瘦到了七十斤,她不在意,她開心極了。
2012年4月20日。
魏俜央短暫的看了魏瑕瓦邦的半生
她紅著眼,腦海浮現那個痞子訕笑的樣子,那個黃毛哥哥,那個送走弟弟妹妹的哥哥,身影開始重疊,最後變成了一個小老頭,那個老頭還在看著家的方向,他好像回到了95年那天午夜,他還是說著那句——弟弟妹妹怎麼辦啊
金月埃愈發虛弱,她蓋著毛毯,毛毯隻露出一個端正永遠優雅姿態的頭顱,金月埃溫和也心疼看著央央。
“你願意接過腦波研究的接力棒嗎?”
“我願意。”魏俜央彎腰,她輕輕抱著她認定的嫂子,她在嫂子額頭親了一口。
2012年6月7日,泰國清邁寓醫房內,整個人瘦的隻剩下骨頭的金月埃伸出手,她最後看著央央,她無法說話了,她拿著紙張,用手一點點寫著。
[我要去]
[找他了]
[可我們擔心你]
金月埃舉著紙,她的字跡還是那麼好看。
魏俜央彎下腰,又輕輕抱著金月埃,她像是哄孩子一樣:“我長大啦。”
“我是大孩子啦。”
“你們沒完成的事情我來。”
病床上的儀器開始歸零,金月埃抱著這張紙,她安詳的睡著了,還是那麼儀態萬千,房間空蕩蕩的。
魏俜央忽然抬頭,她好像感覺空蕩蕩的房間起了風。
風吹動著蓋著金月埃的白布,緩緩的吹著,溫柔的吹著,像是幾個人來了,他們牽著手,踢著屁股,而走在最前麵的人愧疚的很,緩緩走著對病床上的亡者伸出擁抱的手。
呼。
風聲沒了,房間又空空蕩蕩,隻剩下滿地的思念,隻有思念。
“哥,對不起”
“央央來晚了”
“央央很想你”
“央央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