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
駱丘市,駱丘一中,駱丘七中,駱丘重點實驗中學。
最生機勃勃的喧鬨戛然而止。
學生們沉默的看著記憶追溯。
坐在火邊暢想的男人明明和吳剛索吞坐在一起。
偏偏看起來像是被從這個世界撕掉的一角。
魏瑕真的像是不存在。
他甚至不像是屬於98年的人,像是屬於更老的人。
有些女生感性的趴在桌子上,捂著嘴抽噎。
有人忽然放聲歌唱,儘管夾雜著悶悶的聲響。
“一條大河,波浪寬”
逐漸嘶啞的稚嫩聲音響起,坐在他身邊的同桌毫不猶豫,跟著開口。
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最後連成一片。
病房。
魏坪政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幾乎呼吸不上來。
他知道哥哥有多難受。
他想到很多年後的吳剛,現在也在看著這一幕。
現在的吳剛會不會想到那時候老大的悲傷。
他又作何感想呢。
……
長子追溯新的一幕。
聯合了瓦邦人,景族人,於是青年軍帶領之下,這支反抗毒販的隊伍聲勢浩大。
這段時間魏瑕的乾嘔越來越頻繁,咳嗽聲音也逐漸加劇。
他很難受,但還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細心製定小東基地的發展規劃。
青年軍在趙建永和吳剛的帶領下,帶著各族力量,持續對瓦邦彭家的毒販進行襲擊。
一次次,像最凶狠的狗。
很弱,但就是不肯退卻。
他們從邊緣蠶食毒販的倉庫,生產線,運輸線,甚至打手。
毒販明顯開始慌張。
大量囤積的貨物和押在其中的資金,也逐漸讓跟隨彭家的毒販傳來不滿和惱怒。
索吞最近總是帶著錄像機。
按照老大的意思,每一次爭鬥都要拍攝下來,哪怕隻是一個片段。
他們會將這裡的爭鬥,命名為毒販爭奪戰,傳遞出去。
傳遞的內容很明顯。
一群代號青年軍的毒販,目的是驅逐彭家在瓦邦的勢力,徹底掌控瓦邦。
“兄弟們,等我們占領這裡之後,就能大量將毒傾銷到歐美。”
“到時候像這樣的金子,要多少有多少!”
吳剛蒙著臉,反複出演,恰到好處的狂熱和野心,都映襯在那雙貪婪的眼睛。
青年軍其他蒙著臉的身影則是握著金子道具歡呼起來。
“那群歐洲佬最有錢,隻有傾銷到歐洲,才是最劃算的!”
拍攝畫麵結尾,定格在他們捧起來紮成捆的燈籠一樣的罌粟上。
完成拍攝後,吳剛丟掉罌粟,眼底厭惡到極致。
他平靜看著那些錄影帶,從索吞手裡一點點送到泰緬港口,販賣給歐美方向。
那些獵奇的人一定會看到一切。
“老大選擇賭人性的惡。”
…
吳剛和索吞事情比以前多了。
要帶人打擊毒販,要拍攝偽造視頻。
趁著這個機會,魏瑕也在營造氣氛。
環境越真實,國際緝毒警才越會上套。
人們往往隻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瑕開始在村民家,還有邊境張貼橫幅,安排青年軍和對方商議。
橫幅用緬文寫的字跡很大。
【打垮彭家,自主生產,自主經營】
【一切毒送往歐美,實現家家戶戶共同致富】
很多人開始知道,這支正在和毒販作戰的青年軍,目的是拿下彭家占據的瓦邦,將毒傾銷到歐美市場。
甚至走在路上,都有許多人在低聲討論。
當代。
埃斯裡克退休很久了,和家人一起在看這段記憶追溯。
這位昔日國際緝毒警情報員,曾經在緬邦掃毒行動中偵測到大量感應信號的掃毒先鋒現在已經老邁不堪。
畫麵讓他恍惚間,回到昔日。
他98年六月來到瓦邦的第一時間,偵測到許多感應信號。
於是他開始拚命搜集關於毒販的情報。
那時候青年軍準備把毒傾銷到歐洲,他一點一點記錄看到的一切,真的覺得這裡需要清剿。
所以,在98年7月,他給德國發了第一份情報。
他詳細彙報國際緝毒警組織,申請發起毒販剿滅計劃。
內容裡詳細記載這裡的彭家和青年軍的囂張,幾乎每一個字現在都還記得清楚。
回過神,埃斯裡克苦笑著。
一切脈絡浮出水麵了。
“難怪他們會張揚到這種地步,讓人隨便獲取到這些瘋狂的情報。”
“原來一切都是魏設計好的。”
“那些都是表演給國際緝毒警看的。”
“他說他是個賭徒,他沒有賭白人的良心。”
“他孤注一擲,押的是人性的惡。”
“所以我們才會去緬邦。”
“這一局,你贏了,魏。”
新一幕開始出現。
吳剛拍攝演戲的視頻的傳播速度超乎想象。
以至於青年軍其他各族。
如溫敏,昂基幾名各族代表看到視頻後,也開始聯合上門質問。
“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你們是打算利用我們掀翻彭家,自己上位繼續販毒?”
魏瑕如今小老頭妝容下竟異常貼合形象,他開始安撫這些人:“這是彭家的誣陷。”
“如果一句話就能讓我們分崩離析,最後得利的會是誰,你們應該比我清楚。”
“他們越是這樣,越證明他們害怕了,他們害怕國際緝毒警到來,但我們不怕!”
那些氣勢洶洶的質問頃刻啞火。
魏瑕也沉默著。
他隻能安撫這些人。
疲憊。
要假裝大毒梟,要假裝說把毒傾銷到歐洲,故意得罪國際緝毒警。
一方麵還要安撫盟友,讓他們知道青年軍不會碰毒。
還要欺騙他們國際緝毒警和東方緝毒警馬上要展開聯合行動。
一方麵,他甚至必須儘快思考,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接國內緝毒警。
心力交瘁的痛苦,比生理上更讓人難以承受。
一個人心底如果埋藏太多事,真的有時候很難以呼吸。
但。
魏瑕麵對各族勢力代表,他還是那副運籌帷幄,老奸巨猾的自信姿態。
魏瑕經常告訴自己。
我帶著青年軍在萬丈懸崖上走鋼絲。
一步都不能錯,一步都不能慢。
我要多思考,多想想。
想好每一步。
困。
好困啊。
疲憊的精神再也撐不住,魏瑕躺在竹椅上沉沉睡去。
金月埃輕輕抱來被子,仔細為這個男人掖好被角。
她伸手攏起耳邊長發,觀察著這個男人緊皺的眉頭,和蜷縮起來,沒有任何安全感的身體。
於是金月埃慢慢蹲下,冰涼的手指試圖撫平眉間的風霜。
“我們結婚吧。”
她不敢在魏瑕清醒的時候告訴他。
隻能趁著魏瑕疲憊到極致,小聲的念想。
一個人很難有這種疲憊。
甚至他已經睡著了,都要捂著臉,隱藏自己即將崩潰的心。
他逞強的強撐著,不肯讓人看到。
金月埃輕輕握住魏瑕粗糙,已經磨滅指紋的手,平靜的觸碰。
她沒辦法幫助魏瑕,至少這樣,也許能給他一點安全感。
哪怕隻有一點,都已經足夠。
索吞,吳剛和趙建永隔得遠遠的看著,難得溫和。
沒人願意打擾這樣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