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華城。
此時,這座通天江兩岸最大的城池中,全城都充斥著勝利的喜悅氛圍,人人麵上都帶著笑容,迎接著一隊隊凱旋的將士們。
豐華城地牢中,這陰冷潮濕的地牢關押著眾多的囚犯,與外麵的喧嘩熱烈相比,此時這裡卻是一片冷清寂靜。
囚犯們麵露絕望之色,顯然已經得知了通天教那邊已經徹底潰敗,不複存在。
在這地牢最深處,穿著一身不起眼灰布衣的朱大友看著眼前這身穿囚服,被鎖鏈吊著的身影,沉聲道:
“宗峰,那道人在哪?”
隻見那披頭散發,渾身鞭痕烙印的宗峰緩緩抬起頭,那蒼白到極致的臉上卻是艱難的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你這輩子都找不到他”
朱大友微微眯眼,眸中冷光閃過。
那不知從哪來的邪修道人,手段詭異,與妖魔為伍,幸得道君宮兩位護法尊神相助,沒使得那道人得逞,但即便如此,那人也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此賊,必須誅殺!
“既然宗峰教主不願意說,那也就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朱大友麵色平淡的說完便轉身離開,隻留下一道聲音在宗峰耳邊回蕩。
“明日午時三刻,城門前斬首示眾,宗峰教主放心,我會讓人幫你把脖子洗乾淨的。”
宗峰聽聞此言,頓時渾身一僵,麵色扭曲,用儘全身力氣怨毒的吼道:
“朱大友!有種你現在就殺了我!!殺了我啊!!!”
朱大友並沒有理會後麵的吼叫聲,而是帶著兩名隨身護衛出了地牢,朝著外麵走去。
三人徑直來到了城中一片人頭攢動的茅棚前。
“方大夫,方神醫,拜托您幫忙看看我家孩子”
“這位夫人!請到這邊來,我先來幫您看看您家孩子!”
“好好好,真是拜托了,這孩子昨天晚上也不知怎麼了,一直”
隻這茅棚附近人來人往,聲音嘈雜,還有許多人在排著隊隊伍,而那茅棚之中正有七八名郎中與十餘位學徒正在不斷忙碌著。
朱大友看著這一幕,目光中露出幾分尊敬之色。
這位方廟祝自最後那場大戰結束後便來到了城中,要他劃了片地方,在此地治病救人,那一手神鬼難測的醫術不多時便被傳揚了出去,如今更是引得城內外七八位名聲遠揚的郎中藥師自願來此相助,隻為了親眼目睹這玄妙的手段。
方廟祝是來者不拒,有人願意學,他便是願意傾囊相授的教,因此在此處極受人尊敬,被諸多老郎中以師禮待之。
朱大友看了半響,眼見方廟祝一直在忙,顯然是脫不開身,並未上前打攪,而是準備轉身離去。
但就在朱大友轉身之時,卻見到了一位中年道人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正麵容含笑的看著他。
“與我在這城中,四處走走如何?”
“你是何人!”
朱大友身後的兩名布衣侍衛見到突然出現的道人,本就警惕,聽聞道人此言,正要跨步擋到朱大友身前,拔出腰間寶劍,卻被朱大友兩隻手連忙摁住,道:
“無礙,你們先退下!”
聽聞朱大友的話,那兩名侍衛止住的腳步,將腰間配劍插回劍鞘,卻還是警惕的看著對麵的中年道人。
朱大友拱手恭敬道:
“沒想到您親自來了。”
“嗬嗬~閒來無事,下山走走罷了。”
朱大友恭敬點頭,隨即看向身邊的兩名護衛,道:
“你們先回府中吧,我隨這位道長前去走走。”
兩名護衛對視一眼,雖是心中仍有些擔憂,但他家朱將軍的話對他們來說便是軍令,他們隻需要聽從,不需要質疑。
“是,大人。”
眼見兩名護衛離開,朱大友連忙來到那道人身邊,落後半步,欲言又止的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們走在大街上,卻不好讓彆人聽了去。
“嗬嗬~放心說吧,若是我不想,彆人是聽不到你我的交談的。”
那道人笑嗬嗬的說著,不緊不慢的在道路上行走著。
朱大友聞言,連忙恭聲道:
“道君大人,方才我那兩個手下多有失禮,請您恕罪!”
“放心,這兩個漢子護主心切,也是好樣的,我又如何會怪罪。”
朱大友聞言,心中鬆了一口氣,麵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朱大友,當初我便許諾過你,若是你能結束戰亂,功德圓滿,我便予你一個護法將軍的位置,如今你可是準備好了?”
朱大友聞言,卻是麵露幾分糾結與為難,最後還是一咬牙,眼神堅定的道:
“請大人恕罪,非是朱大友貪戀人間權利富貴,而是如今通天江兩岸剛剛穩定,需要朱大友站在這,震懾那群宵小之輩!”
功德圓滿,飛升成仙,成為神醫道君座下護法尊神,在道君宮塑起自己的神像,世世代代受人們供奉,朱大友要說自己不想,那又怎麼可能。
事實上,他真是連做夢都想。
但是,如今眼前這一切百廢待興,雖然戰亂結束,但卻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同時威懾那群宵小之輩。
此地有生他養他的父母與土地,還有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孔,常年的戰亂已經讓他們失去很多了,他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
對他來說,戰亂結束,他的功德或許圓滿了,但職責卻並沒有,唯有等一切穩定下來,人們過回了從前的日子,他這才算是無愧於這些年一直在支持著他的那些人們。
神醫道君止住腳步,轉身看著朱大友,使得朱大友連忙低下頭來,心中也有些忐忑。
“不錯~貧道沒有看錯人,許城隍,也同樣沒有看錯人。”
感受到一隻大手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的朱大友不由得一怔,卻聽耳邊又傳來聲音道:
“回去吧,好好完成你的職責,當你準備好的那一天,便來道君山尋我,不限你時間。”
朱大友連忙抬頭,卻發現身前哪裡還有神醫道君的身影,但他還是立在原地,朝著前方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禮。
“多謝道君大人。”
牛毅同朱大友分開後,卻並未返回道君山,而是來到了一座名為翠雲樓的酒樓之中,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在一靠窗的火紅衣袍老者對麵坐下。
卻見那火紅衣袍的老者站起身來,滿臉笑容的拿起酒壺,給牛毅麵前的杯中斟滿酒水,笑道:
“道君大人,看來那朱大友也讓您頗為滿意啊~”
牛毅瞥了這許城隍一眼,拿起酒杯,笑道:
“許城隍當年讓這朱大友去尋我,不就是想要讓本道君庇護於他?”
這位正是當年通天江兩岸瘟疫之災初現端倪時前去尋找牛毅的老城隍,而這位,也是豐華城的城隍。
許城隍將桌上酒杯朝著牛毅推了推,連忙告罪道:
“此事還請道君大人恕罪,小老兒心知我等神仙不能過於乾涉人間之事,但是當年通天江兩岸妖氛濃鬱,讓人實在是放心不下。”
老城隍轉過頭,看向窗外那人聲鼎沸的街道,感慨道:
“小老兒守著這座城已經有四百餘年了,看著它興盛衰敗,輪回往複,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看從這城中出生的孩子,還是忍不住有一份愛護之心。”
“這朱大友也算是應運而生,品性良善,又有能力,於這亂世來說,理當是英雄一般的人物。當初他意外得知了那宗峰要去尋您麻煩,便點了兵將連忙趕去,我便讓他一定要去拜見拜見您。”
牛毅緩緩點頭,笑道:
“城隍說恕罪,實在是言重了,我又哪裡會有什麼怪罪,並且許城隍說的不錯,那朱大友我看著也頗為欣賞,已經允諾了他一個護法將軍的位置。”
許城隍聞言麵上的笑容愈發濃鬱了,連連點頭,道:
“好好好,這也是那朱大友的造化。”
“道君大人,這翠雲樓的翠雲酒,雖是凡俗之酒,味道卻也頗為獨特,小老兒還在人世之時便時常品嘗,未曾想前些年竟然發現,這翠雲酒竟然傳了下來,請您品鑒。”
“哦?那我可要好好嘗嘗是什麼樣的好酒能讓許城隍念念不忘,請~”
“請請~”
眨眼間,又是四年光陰過去。
此時,距離孫悟空離開師門,回了花果山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四年的光陰,通天江兩岸已經徹底安穩了下來,重新走回正途,經過連年征戰而有些荒蕪的田地,也再度有老農耕種的身影,飄揚起一片金黃麥穗。
而在爛桃山上,四年時間,對這裡來說也不過仿佛過了一瞬般,沒有任何的變化,直到一道身影推開了山頂桃林中的茅屋大門,從屋中走出。
“嘎吱~”
隻見身著道袍,手拿玉扇的牛毅走出屋子,看著清晨照耀在山上的金黃陽光,一股微風恰在此時吹拂過牛毅身子,帶走了牛毅的一身疲憊。
“嗬~看多了混沌青葫中的那一片混沌,眼前這美景,當真是讓人欣喜。”
牛毅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將手中的玉扇張開,隻見這扇子上,一真龍一白虎的身影躍然於扇麵之上,彼此相對,正做出咆哮之狀。
除此以外,這扇子似乎就是一普通玉骨折扇,再沒有任何玄奇的地方,但若是仔細感知,便能感知到,一道道靈氣正平緩的朝著其中那真龍與白虎聚攏。
牛毅微微一笑。
他手中這龍虎扇如今已經徹底取代了龍吟虎嘯圖,成為了他新的本命法寶。
如今這扇中的真龍白虎點靈成功,有了自己的靈智,若是將其放出,他便立刻多了兩個心意相通的頂好助手,加上他已經將白虎殺劍煉入其中,自是威力不凡。
“日後或許可以尋一個與真龍相關的水係寶貝,同樣融入這龍虎扇中。”
牛毅思索著,拿著龍虎扇輕扇了兩下,緩步朝著山下走去。
剛來到山下的時候,牛毅便發現廣慧大師兄與廣武師兄在山下等他,隻是此時廣武麵上,卻是沒有了往日的欣喜笑容,似是有些失落似的。
牛毅麵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收斂了些許,似是想到了什麼。
“大師兄,廣武師兄。”
“廣毅師弟,師父讓我二人來此,喊你去師父靜室,麵見師父。”
牛毅看到大師兄麵上的笑容,也是拱手一禮,鄭重的道:
“是,多謝二位師兄。”
廣慧道人看著牛毅,卻是罕見的微微歎了口氣。
廣毅師弟性子平和,但對很多事情其實也極為聰慧敏銳,自家師弟這不是在謝他師兄弟傳話,而是謝他與廣武這些年的照顧。
廣慧道人帶著廣武上前,拍了拍牛毅的肩膀,笑道:
“師弟啊~莫要想太多,不管過去多久,距離多遠,我等師兄弟的情誼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廣武在一旁也連連點頭,道:
“大師兄說的是,師弟,我們始終是聯係在一起的。”
牛毅看著廣慧大師兄與廣武師兄,心中暖流劃過,不由得一笑,重重點頭。
祖師靜室前,牛毅緩步來到了這裡,一眼便見到敞開的大門,與正在靜室中盤坐的菩提祖師。
牛毅快步上前進入靜室,關好大門,行了個弟子禮,恭敬道:
“師父,弟子來了。”
菩提祖師緩緩睜眼,目光溫和的看著眼前的牛毅,緩緩點頭道:
“廣毅徒兒,你在山門中,已經呆多少年歲了?”
“回師父,已經足有二百餘年了。”
牛毅眼中劃過一抹感慨,他雖然有元神珠可以隨時來往兩地,但到底是有些不同的,說起來,他離開家,不知不覺間,已經有兩百餘年了啊
菩提祖師緩緩點頭,道:
“二百餘年了,你如今也明悟了自己的道,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
“徒兒,你如今也該歸家了。”
牛毅聞言,看著眼前的師父,強壓心中的不舍,快速跪下,朝著自家師父磕了三個頭,道:
“廣毅叩謝師父多年教誨,永不忘師恩!”
師父對他有多好,牛毅心中是十分清楚的,他也知道,師父要他歸家,那也到了他離開師門的時候了。
菩提祖師看著牛毅,目光柔和。
隻見祖師一揮拂塵,一道金光快速劃過,來到了牛毅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