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一直以來給人以陽光之感，甚至年紀不小卻還頗有少年感的男人，此刻已經麵色陰沉的像一灘死水。當他扯下麵罩，給魯格帶來的感覺簡直判若兩人，但那一舉一動間的規矩習慣，比如挺直的身板，還在傳達著這就是洛裡戈。
一個人的氣質能在幾天內大變，必是經曆了難以想象的事。
獸車回轉，繞過一個個街區，最終停在外城區一處無人的小巷子裡。
魯格看著稍顯憔悴的洛裡戈。
茉特爾則在一旁緊張地不敢說話，或者是不知該說些什麼。
洛裡戈擠出一些笑容，嗓音略微沙啞地說：“我們終於又見麵了，魯格閣下。”
魯格想了想，說：“城裡傳的那些消息——”
“是真的，大部分是真的，”洛裡戈打斷他沉聲說道，“我的父親，我的兩位弟弟，還有一些家族中的人，還有雙月城使團的那些人，那些強大的超凡者，全都死了，一夜之間……”
魯格注視著他，洛裡戈的狀態很差，那種由內而外的差。既然說出大部分是真的，那就一定是另有隱情，而洛裡戈這藏頭露尾的樣子，明顯是有家不能回。
“不是紅月城？”魯格說。
洛裡戈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車廂內陷入良久地沉默，遠處偶爾有行人走過的腳步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是拉斯洛特·繁星，繁星家族的長子，我的兄長。”
洛裡戈此時反而更加平靜。
“他現在還在嘗試抓捕我，據說親兄弟的血肉和靈魂……更適合補全他的缺失，不過我不是超凡者，價值上有所降低……父親早年間那些私生子，在這些年裡意外死亡和失蹤的幾人，應該都與他有關，他這些年能一次次挺過來，超過當初巫師說的年限，並不是什麼奇跡……”
“範迪爾也在暗中一直幫著他……”
洛裡戈說著閉上逐漸瞪大的眼睛又緩緩睜開。
魯格看了一旁的紅發女人一眼，投過去一個疑問的眼神，她領會地點了點頭。
這位範迪爾·繁星就是她一直以來頗有成見的那位，繁星家族中的擁有超凡騎士天賦的三少爺。
“我懷疑，父親之前的重傷也是大哥勾結那些贖罪者做的，為了得到家族珍藏的太陽石，掌控繁星城的天罰之力，為了進一步掌控繁星城，掌握家族的勢力，這一切都是為昨晚做準備，他的時間已經不多，都是為了彌補他的缺失，他大概已經瘋掉了。”
洛裡戈轉頭看向一旁的魯格。
“不過我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
“他們都忽略了！已經與家族斷開聯係十幾年的達索雅·繁星，我的妹妹！”
“我其實一直與她有著時斷時續的聯係，家族中也隻有我與她有著聯係，雖然有上域身份的巫師學徒不允許隨意乾涉下域的地窟城，但這是家族內部的事情，還在允許範圍內，達索雅已經十分強大，隻要達索雅回來一切都可以解決，甚至如果她不想再回到上域，我可以擁護她留在這裡成為城主，由她，達索雅·繁星來結束這件事，一切都是那樣名正言順。”
“可以保留家族最後的一點榮光。”
洛裡戈的眼睛恢複少許光亮。
魯格卻是皺起眉頭，他回想起那晚看到的，貴族們口中所謂天罰之力，那真的是巫師學徒能抗住的嗎？就算洛裡戈這位妹妹，準備充足，甚至再帶一些朋友回來，感覺也討不到好。
魯格說出自己的擔憂。
洛裡戈卻笑了起來。
“魯格閣下，我不得不再次感歎，如此強大的您竟然真的是一位野巫師，您的前途一定會非常遠大，”他說。
“地窟城的貴族們，對擁有上域身份的巫師們如此敬畏，其中有一點就是太陽石的天罰之力無法鎖定他們，當然那種隨巫師學徒前往上域的仆從不算在內，這種擁有上域身份是指在巫師域內加入了某些巫師組織，因而得到身份認可，這種人一般來到下域是接了任務委托來處理事情，是不允許貴族們做出不配合的事情的，更不允許做出有損巫師威嚴的反抗之舉。”
洛裡戈的話讓魯格放下心來。
這樣一來他們隻需安心等待即可，魯格也打算等事情徹底平息，他再動身前往那繁星家族的城堡。
“少爺，您……是怎麼逃出來的，這些天又在哪裡？”
紅發茉特爾終於忍不住問。
“是他放了我，就是你一直討厭的那個家夥，他想讓大哥再次踏上超凡之路，不隻是暗中幫大哥做事，甚至主動獻祭自己，很多事情也是他告訴我的……我祈求他偷偷救出四弟，但他拒絕了我，他說超凡者至親更珍貴，如果我是超凡者他也不會放過我……”洛裡戈說。
魯格在一旁聽得心中感歎，這一家子都是怪人。甚至他推斷，兩個兒子那些私下舉動，老男爵不一定不知道，就比如大兒子用那些私生子續命的事，這麼多年下來，不可能毫無察覺。
但最終都死掉了，包括那位老男爵，一家子直係和旁係差點就死絕了。
隻是這些爛事，很可能影響到這座城，還有生活在這座地窟城裡的那些人。
“達索雅給我的消息，是三天，她大概三天後就能回來。”
洛裡戈有些期待，又有些痛苦。
看著他複雜的表情，和抖動的眼神。
魯格有些明白他所想，他有對大哥的怒，也有對於大哥勾結贖罪者的擔憂，那些崇拜無麵者的家夥，是極不安定的因素，另外沒準洛裡戈還有一絲幻想，甚至有過一絲沒有說出的遲疑，那就是他的大哥如果真的已經恢複過來，是否可以像那位三少爺範迪爾·繁星一樣，不去追究大哥的殺兄弑父，讓大哥踏上超凡路，不隻彌補當年的意外，甚至帶領繁星家族走向更高。
魯格是以他們這種貴族怪人的角度去猜測的，雖然有些離譜，但不排除他會有這種想法，就例如他那位超凡騎士三弟。
“他似乎對你的抓捕，並不是很看重？”魯格說。
洛裡戈點了點頭，道：“因為時間已經過了，他在那晚應該已經完成儀式，追捕我也隻是為了守住他的秘密。”
“超凡者鮮活的血液，還有至親的靈魂與血肉，也許那些雙月城的使團都是他的邀請，還有什麼角鬥場的比鬥，都是他提前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