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這片墳地,袁景燦的心境已經大不相同,看著墓碑上那些陌生的名字,他的心底竟奇異地泛起一絲親切。
然而,一旁袁建軍的表情卻顯得頗為耐人尋味。他低頭看著墓碑,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幾分掙紮。
袁建軍辛苦打拚了大半輩子,省吃儉用,手頭的存款卻從未超過 20 萬,如今要他一下子接受兒子賺了 100 多萬的事實,無異於天方夜譚。
昨晚,夫妻倆都躺在黑暗的房間裡輾轉反側。
他們一會兒擔心兒子的錢來路不正,一會兒又懷疑這突如其來的財富會不會隻是曇花一現,隻覺得這事兒仿佛一場夢境般太過離奇。
上完墳後,袁景燦和袁建軍沿著蜿蜒的鄉間小道緩緩往家走。
父子倆一路無言,隻有腳步聲在寂靜中回響。良久,袁建軍率先悶聲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袁景燦先是一怔,他側頭看了一眼袁建軍,想了想後回答道:“首要打算是把你倆接臨州去。”
袁建軍腳步稍稍放緩,片刻後,他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賺了錢,可我和你媽媽在這兒生活了大半輩子,親戚朋友們都在武平,去了臨州,我和你媽人生地不熟的,得多孤單呐。”
袁景燦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寬慰道:“爸,現在通訊這麼發達,有電話、有網絡,隨時隨地都能跟親戚朋友聯係。再說了,臨州回武平坐火車、飛機都特彆方便,要是您抓緊學車,到了臨州我第一時間給您買輛車,您想回來看看,就開車帶著媽回來,不就跟串門似的?”
袁建軍聽了這話後低頭不語,隻是默默從兜裡掏出一根煙,點燃後深吸一口。
袁景燦意識到自己言語有些冒失了,趕忙找補道:“當然,爸,您要是閒不住,去了臨州也能找點事兒做。臨州是個大城市,很包容的,不管您想做點小生意,還是找個輕鬆的活兒乾都行!”
袁建軍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後悶聲說道:“父母在不遠遊,你奶奶還在…… ”
袁景燦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 一起接過去?”
袁建軍斜睨了他一眼嗔怪道:“你奶奶都這麼大年紀了,身體又不好,彆瞎折騰她!”
袁景燦無奈地撓撓頭說道:“去了臨州,奶奶能享受到更好的生活環境和醫療條件,對她身體也有好處啊。”
袁建軍先吐出一口濁氣,隨後又拋出一個難題:“我們現在去臨州也沒地方住啊!”
袁景燦耐心解釋道:“臨州有很多二手房的。要是您不滿意的話,直接買精裝修的現房也行,買下來,配上些簡單的家具,立馬就能入住。”
袁建軍一聽,眉頭皺得更緊了:“家裡的房子怎麼辦?這可是你奶奶自己一磚一瓦搭起來的,怎麼能說丟就丟了?還有小莉,她放假了去哪?”
袁景燦不假思索地回答:“簡單啊,房子賣了,小莉放假就直接來臨州啊,咱們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多好。”
袁建軍悶聲悶氣地反駁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說完,便悶頭抽煙,好一會兒沒再說話。
不知不覺,家已近在眼前;剛進家門,王秀芹一眼就察覺到父子倆之間的氣氛有些凝重,趕忙拉過袁景燦詢問。
袁景燦尷尬地把剛剛路上的對話重複了一遍。
王秀芹聽完,不禁歎息道:“破家值萬貫,這是你爺爺和奶奶幾乎一輩子攢出來的家業,怎麼能說丟就丟了?”
其實剛剛話一出口,袁景燦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時候正好趁機衝著袁建軍嚷道:“爸,我剛才隨口亂說的,您彆往心裡去。我其實就是想讓你們過得好點,沒彆的意思。”
袁建軍背對著兩人甕聲甕氣地說道:“雖然我沒你能掙錢,但我掙得每一分錢都心安理得,希望你明白珍惜眼前得到的一切,彆被金錢衝昏了頭腦。”
袁景燦立刻笑嘻嘻地應道:“好的好的!爸,您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王秀芹見父子倆關係緩和,心裡頓時鬆了口氣,隨後她又忍不住問道:“景燦,你這麼著急讓我們去臨州,是不是還有什麼彆的目的?”
袁景燦誇張地叫了一聲:“哪有!”
袁建軍瞪著眼睛,沒好氣地說:“你一摸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屎還是撒尿,彆跟我這兒打馬虎眼。”
袁景燦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嘿嘿,媽說的也不完全是錯的,我在大學談了一個女朋友,過完年,想安排你們見一麵!”
王秀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激動地問道:“真的呀?哪裡人,多大,家裡條件怎麼樣?”
袁景燦如實回答:“廬州人,和我同年,家裡全是公務員。”
王秀芹麵色一僵,隨後憂心忡忡地說道:“這條件能看上我們家嗎?”
袁建軍不滿地哼了一聲:“我們家不偷不搶,憑什麼看不上?咱兒子也不差,有本事又上進,配得上任何好姑娘。”
王秀芹還是一臉不安,袁景燦見了,上前摟住她的肩膀親昵地說:“媽,您彆擔心,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家庭女兒,您兒子當然配得上,您要相信您的基因!你培養出來的孩子,哪能差了?”
說這話時,袁景燦根本不知道宮璿正在遙遠的廬州承受著多大的煎熬。
袁建軍沉吟片刻後說道:“既然你已經看中了,那我們過了年就抽個時間去見一見對方父母。”
見丈夫已經做出決定了,王秀芹強笑了一聲應道:“行,那就這麼著吧。” 這事便暫時揭過了。
躺在床上,袁景燦頭枕著雙手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思緒萬千。
他意識到,自己回到家裡之後整個人太放鬆了,說話也不怎麼過大腦,結果無意中傷了老爸的自尊。
在重生者眼中,這個家與外麵繁華的世界相比,或許確實不怎麼不夠看。然而,這座小樓卻是父母的精神寄托,承載著兩代人大半生的奮鬥與回憶,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品,都凝聚著他們的心血與情感,實在不該那麼輕飄飄地說讓賣了。
回想起自己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又把自己獨立出了這個家庭,完全忽略了袁建軍和王秀芹對這個家的感情。
今晚的事給他敲響了警鐘。重生以來,袁景燦本以為自己能夠壓住賺錢後的驕狂情緒,沒想到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流露了出來。
正月臨近結束了,袁景燦為了兌現過年前與葉俊的約定,特意開車前往棉市找他喝酒。
結果剛一見麵,葉俊連句寒暄都來不及說,直接拉著他又上了車。
袁景燦一邊手忙腳亂地扣安全帶,一邊滿臉疑惑地問道:“乾嘛呀!乾嘛呀!”
葉俊火急火燎地拍了拍後備箱,大聲催促道:“打開!”
袁景燦這才發現,剛剛自己還沒注意,葉俊的身邊堆滿了大包小包,從牛奶到衛生巾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
見袁景燦還在磨蹭,葉俊又不耐煩地又拍了拍後備箱,袁景燦無奈,隻好打開了後備箱。
葉俊手腳麻利地把一堆東西丟進後備箱後坐上副駕駛,隨後一揮手喊道:“走!”
袁景燦扭頭看著葉俊,滿臉無奈地問:“去哪?”
“北山!”
袁景燦越發奇怪,皺起眉頭問道:“北山?北山有什麼好吃的!?”
葉俊坐在副駕上,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就知道吃,能不能有點彆的追求。”
袁景燦無語地撇撇嘴小聲抱怨道:“不是約好喝酒的嘛?!怎麼突然變卦了。”
葉俊白了他一眼,這才解釋道:“詩瑤已經去學校了!我得給她送點東西去。”
袁景燦想起自己的抗震計劃,不由得心裡一動,但是臉上卻不動聲色:“哦~~對了,上次還說過要去看她的!”
葉俊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嗯,我特意給她準備了一堆東西,都是她平時用得上的。”
袁景燦發動車後開了一段路,才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詩瑤在哪個學校?”
葉俊瞥了他一眼:“你終於想起來問啦?巨山鎮小學!”
袁景燦若有所思了半天,最後撓撓頭老實巴交地說:“沒聽過。”
葉俊都被他氣笑了:“你廢話真多!趕緊開車吧。”
袁景燦嘿嘿一笑,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朝著巨山鎮疾馳而去。
隨著帕薩特駛入北山縣城,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袁景燦麵色開始變得凝重。
經過了漫長的十個小時的行駛,車子終於抵達了巨山鎮。
袁景燦邊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邊揉著酸痛的腰喃喃自語道:“這學校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偏僻嘛,硬件設施也沒想的那麼差啊!”
葉俊冷笑一聲,反駁道:“支教,又不是扶貧,乾嘛去那麼窮鄉僻壤?”
袁景燦點了點頭:“倒也是!”
葉俊已經提前給吳詩瑤發了信息,所以車剛一到,兩人就看到吳詩瑤等在了校門口。
吳詩瑤見到兩人的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興奮地一直揮手。
葉俊一下車,兩人便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
袁景燦在一旁打趣道:“喲喲喲,小彆勝新婚啊!”
吳詩瑤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大方地說:“阿燦,我今天自己做了菜!就等你們來嘗嘗。”
袁景燦笑著回應:“行,那我可有口福了!”
葉俊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想吃還不乾活,趕緊地!把東西搬進去。”
袁景燦笑了笑,開始幫著葉俊拿後備箱的物資,吳詩瑤見到兩人的活寶樣,也不由得輕笑一聲,隨後也跟著幫忙拿東西。
還沒開學,學校裡麵沒什麼人,於是三個年輕人放開了喝,儘情地聊。從校園趣事到未來規劃,無話不談。
最後,喝多了的袁景燦在吳詩瑤的安排下和葉俊睡在了樓下的一個男老師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