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個月的經曆讓袁景燦感到身心俱疲,於是他就想著自駕回家,走到哪玩到哪,權當是給自己鬆鬆綁;否則他真怕自己會被憋瘋。
說來也巧,江越計劃著先回趟家再去粵省;沈瀟筱不想獨自踏上前往粵省的路途,於是便選擇陪同江越同行。
嶽陸衡得知袁景燦要開車回家的消息後,趕忙湊上來,笑嘻嘻地請求搭個順風車。
就這樣,四個剛踏出校園、暫時還沒被工作束縛住手腳的年輕人,一拍即合
一路上,他們走走停停,倒也悠然自得,首站的目的地就是江越家。
江越的父母是對典型的農村夫婦,熱情、憨厚。隻是,當麵對陌生麵孔時,難免會有一絲緊張。
然而當見到沈瀟筱後,二老的眼中就有著難以掩飾的歡喜。顯然對於江越和沈瀟筱之間的事,他們早已心裡有數。
而且,儘管兩家戶籍分屬兩省,但所在的村子卻緊緊相鄰,平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江越父母對沈瀟筱家的情況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夜幕降臨,嶽陸衡和袁景燦便住在了江越家。而沈瀟筱畢竟還沒過門,於情於理都不便住在江越家。
於是在吃完飯後,袁景燦和江越就一起將沈瀟筱先送回了家。
夜晚的農村彆有一番風味,蛙鳴聲此起彼伏,偶爾夾雜著幾聲犬吠。
袁景燦、嶽陸衡和江越三人,搬來幾張小板凳,坐在江越家門口寬闊的水泥地基上乘涼。
江越的奶奶是個歡樂的老太太,歲月染白了她的頭發,卻沒能帶走她對生活的熱愛;哪怕困意漸襲,她依然強打著精神,興致勃勃地陪著三個年輕人聊天。
袁景燦不願掃了老太太的興,全程都聽得興致盎然,時不時還插上幾句,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嶽陸衡見袁景燦如此這般,也強撐著精神附和著老太太。
老太太操著一口地道的方言,嶽陸衡身為湘省人,勉強還能聽懂個大概;可袁景燦就隻能連猜帶蒙,好在倒也能知曉個七八分意思。
聊著聊著,嶽陸衡突然來了興致,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奶奶,您覺得愛情是什麼?”
奶奶先是一愣,隨即擺了擺手笑著說:“啥子愛情喲!我們那輩子人可沒這種說法。”
袁景燦笑著追問:“那您和爺爺年輕的時候是怎麼過來的呢?”
奶奶一聽先是爽朗地大笑起來,隨後看了看坐在一旁悶頭抽煙葉子的江越爺爺,眼中滿是笑意與回憶:“稀裡糊塗就這麼過來啦!我們剛結婚的時候,哪有現在這些講究,兩邊家長見個麵,把事兒一定,這就算成了。”
江越也是頭一回聽到自己爺爺奶奶的這些過往,不禁饒有興致地問道:“奶奶,那結婚的時候都乾些什麼?”
奶奶目光中透著些追憶:“那時候我還沒見過他呢,前一天晚上,我緊張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結果第二天洞房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迷迷糊糊就睡著了;不過呀,他爺爺可是個心細的!”
袁景燦問道:“怎麼個心細法?”
奶奶的笑容愈發溫柔:“我們結婚的時候呀,是個夏天!熱得人直冒汗,可那時候哪有什麼電扇啊,他看我睡著了,還熱得滿頭大汗,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我床邊,拿著把蒲扇,給我扇了一晚上的風。”
江越爺爺在一旁聽著,有些不好意思地甕聲甕氣嘟囔了一句:“乾嘛跟小孩子說這些!”
江越奶奶一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乾嘛?老了就不能說了嗦?”
江越爺爺立刻就慫了,隻敢像是個犯錯的孩子似得嘴裡嘟嘟囔囔地低聲說著些什麼。
可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有多寵江奶奶。
嶽陸衡眼眶不禁微微泛紅,心中滿是感慨:“愛情原來就這麼簡單啊?”
袁景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沒事早點睡,一輩子的事兒,哪能一晚上就想通呢。” 嶽
陸衡狠狠瞪了袁景燦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這王八蛋,跟徐韜待久了,開口就知道噎人!”
袁景燦無辜地眨眨眼辯解道:“我讓你早點睡,這還有錯了?”
短暫的停留後,袁景燦和嶽陸衡告彆了江越和沈瀟筱,再次踏上了歸鄉的路途。
又經過一天的奔波,他們抵達了嶽陸衡家所在的小鎮。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嶽陸衡和“袁景燦”其實有著相似的,他們都是小鎮青年,並且還都算不上 “做題家”。
不過與江越家的和諧美滿不同,嶽陸衡的家裡隻有母親單薄的身影。
他家住的是一排低矮的平房,一溜三間一字排開,分彆用作廚房、主臥和次臥。
住下之後,袁景燦才從嶽陸衡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他家背後的故事。
嶽陸衡的父親年輕時背井離鄉前往南方淘金;可命運弄人,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個冰冷的骨灰盒和八萬撫恤金。
從那以後,母子倆便靠著這八萬塊錢相依為命。
嶽陸衡的母親挑起了生活的重擔,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嶽陸衡拉扯大;好不容易等到嶽陸衡考上大學,日子才總算是有了些盼頭。然而,一個寡婦獨自拉扯孩子長大其中的艱辛與不易,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如今為了維持生計,嶽媽媽在前院用彩鋼板支起了一間小雜貨鋪,平日裡賣點生活用品,賺些零碎錢;在後院,她又開墾出一片菜地自給自足。雖說日子過得不算富裕,但也能勉強維持。
和江越家一樣,嶽媽媽同樣熱情淳樸,見兒子帶著同學回來,二話不說轉身就進了院子,不一會兒手裡便拎著一隻老母雞樂嗬嗬地說道:“孩子,你們大老遠來的,沒啥好招待的,這隻雞啊,今兒就給你們燉了。”
夜晚,農村的娛樂活動少得可憐,袁景燦和嶽陸衡一個在床板上,一個在地上鋪了張涼席,兩人都四仰八叉地躺著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起來。
袁景燦輕聲問道:“多少年了?”
嶽陸衡自然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七歲那年。”
袁景燦用手墊在頭後,感慨萬千地說:“那你媽媽太偉大的!這些年過的挺不容易吧。”
嶽陸衡長歎一聲:“是啊,這些年,她吃了太多苦了。”
袁景燦翻身借著月光看著嶽陸衡問道:“畢業了,你打算乾嘛?”
嶽陸衡望著天花板,眼神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袁景燦心中一動,試探著說:“要不……”
“不用”還沒等他說完,嶽陸衡立刻拒絕道:“兄弟歸兄弟,可我不能占你便宜!”
“其實”袁景燦還想再勸。
嶽陸衡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般接著說:“現在你叫我一聲老大,我叫你阿燦、老袁;要是去了你的公司,我們怎麼稱呼?我叫你袁總,你叫我小嶽?想想我都覺得彆扭!”
袁景燦見狀無奈地歎息一聲,不再勸說轉而換了個話題:“你媽媽知道你在臨州的事嗎?”
嶽陸衡微微皺眉問道:“什麼事?”
袁景燦解釋道:“兼職啊,包括…… 你在那邊遇到的那些事兒。”
“不知道”嶽陸衡幽幽地回答道:“我很少跟媽媽說難過的事,她又幫不上忙,晚上還會睡不著覺!”
袁景燦深有感觸地點點頭:“報喜不報憂是一個男人成熟的標誌。你做得對。”
嶽陸衡卻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中一般喃喃自語道:“12 歲那年,我拿著木棍,幻想自己能像武俠小說裡的大俠一樣揮出一道劍氣,可那劍氣卻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大一的第一個暑假我回來走在家鄉夜晚的大路上,突然一陣風從後方吹來,我像是感應到什麼,猛然回頭,那道劍氣仿佛穿越了時空正中我地脖頸,斬掉了我最後一絲少年氣。”
袁景燦豎起大拇指笑道:“第一次發現老大你還挺文藝的呀!”
嶽陸衡卻沒笑,隻是長歎一聲:“文藝有個屁用!”
過了一會兒,嶽陸衡又哀怨地問道:“阿燦,你說忘掉一個人需要多久?”
袁景燦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直到你不再問這句話為止。”
嶽陸衡一怔,眼神中透著傷感:“哎~回憶隻會懲罰我這種念舊的人。”
袁景燦嫌棄地撇撇嘴:“咦~~~大佬,你彆酸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嶽陸衡沒理會他的調侃,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我可能會找江越一起去粵省。”
袁景燦有些意外:“去乾嘛?”
嶽陸衡不解地轉回頭看著袁景燦問道:“我還以為你什麼都懂!”
袁景燦沒好氣地回懟:“放屁,什麼都懂我還能進去?”
嶽陸衡一想也是,於是苦笑著說:“我們這邊的人,不論是什麼學曆畢業,家裡唯一的獎勵,就是一張去粵省打工的火車票。好像去了粵省,就能找到改變命運的機會似得。”
袁景燦聽著,心中一陣唏噓:“是啊,我們家的獎勵也是一張去臨州的車票!”
嶽陸衡有些驚訝:“嗯?你們川省人不是也喜歡去粵省的嗎?”
袁景燦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彆管,我們家有我們家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