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景燦難得來一次金陵,所以和他相的處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珍貴。
吃完飯,李曼還不想回家,而袁景燦似乎也有話想對她說,於是和湯美茹等人揮手告彆後,兩人並肩走進了一家燈火通明的電影院。
袁景燦看著排片表,最終選擇了《黑客帝國三——矩陣革命》。
買好票,走進放映廳,黑暗中彌漫著爆米花和可樂的甜膩氣息,兩人在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燈光漸暗,銀幕亮起,袁景燦忽然握住李曼的手:“有空帶我見見叔叔阿姨吧!”
李曼的瞳孔猛地收縮,指尖瞬間失去力氣,“當啷”一聲脆響,可樂杯裡的棕色的液體在黑暗中潑灑出蜿蜒的痕跡。
袁景燦心裡清楚,無論再不想麵對,有些事終究是要麵對的。
而李曼,心中卻湧起一股多年媳婦熬成婆的酸楚感。
她比誰都明白,因為那場槍擊案,父母對袁景燦有著似有若無的敵意,可如今袁景燦卻能體貼地率先釋放出善意的信號,怎能不讓她驚喜又感動。
放映廳裡,電影的音效震耳欲聾,光影在銀幕上不斷變幻,打鬥聲、爆炸聲此起彼伏。但兩人卻全然無心觀看,雖然兩人一直手握著手,卻各懷心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在煎熬中,電影全程放了些什麼他們根本不知道。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人群開始散去。
袁景燦看了看時間:“時間有點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李曼垂著頭,發梢遮住了她大半的臉頰,卻半晌都沒有挪動腳步。
袁景燦柔聲問道:“怎麼了?”
李曼咬著下唇問道:“你今晚睡哪?”
袁景燦怔了怔,隨即勾起嘴角:“酒店啊,不然還能睡你家嗎?”
“也不是不行。”李曼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卻讓空氣瞬間凝固。
袁景燦臉上的笑意驟然消失,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李曼突然抬起頭,目光熾熱:“我有個初中同學,初中畢業就去南方打工了。現在孩子都四歲了”
她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放軟了些:“以前我們總笑她沒前途,可上次見她,她眼裡的光比金陵的霓虹燈還亮。”
袁景燦喉結動了動,想說什麼卻被李曼打斷,“她老公就是個普通工人,每天下工後還要騎半小時電動車給她帶最愛吃的糯米糕。我問她後悔嗎,她突然就笑了”
“你知道嗎?她說‘愛哪有那麼多算計,我隻是在賭他一輩子把我捧在心上’。”看著袁景燦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夢裡的臉,李曼的眼淚終於落下來:“景燦,我也想賭一把。”
這一夜,金陵的燈火漸次熄滅,李曼卻沒有回家。
酒店房間裡,李曼不顧初體驗的痛楚,緊緊擁抱著袁景燦,索取著、傾訴著,像是要將這些年分離的相思、等待的煎熬一股腦宣泄出來。
“最難消受美人恩”,為了回應李曼的孤注一擲,第二天中午,袁景燦在明瓦廊的金宏興鴨子店定了個包間。
這家店是本地老饕湯美茹極力推薦的,據說店裡的烤鴨皮脆肉嫩,肥而不膩,是金陵一絕。
一夜未歸,還要請父母吃飯,再回想起昨晚的瘋狂,李曼此刻雙頰緋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個小時後,包間的門被推開。
李厚平麵色凝重,眉頭緊鎖;奉冬梅眼神帶著審視,麵色複雜;李曼的弟弟李浩則一臉懵懂,還不清楚即將發生什麼。
自家的乖乖女,兩口子的驕傲李曼徹夜未歸,加上之前反常的表現,李厚平和奉冬梅心裡已然明了——自家的小白菜被豬給拱了!他們這次來,就是要看看這頭“豬”究竟是何方神聖。
袁景燦見到三人走進來,立刻起身相迎:“叔叔阿姨,你們好,我叫袁景燦,棉市人,和曼曼是高中同學,現在是曼曼的男朋友。我們之前見過的,三年前”
聽到這話,李厚平和奉冬梅先是一愣,隨後記憶的閘門被緩緩打開。
那張渾身浴血的臉與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青年逐漸重疊。
隻是當時兵荒馬亂,加上時間已過去近三年,兩人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回過神後,兩人的表情立刻變得糾結起來。
瞥了一眼自家平日裡的乖乖女,如今卻一臉嬌羞媚態,李厚平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倆人倒好,偷偷地進村,不聲不響就給我搞了這麼大一個‘驚喜’!
“偷偷地進村,打槍的不要”,聽到洛傳禮這句話,邱賢成半靠在沙發上,手裡把玩著茶杯沉默了半晌;隨後意味深長地調侃道:“洛總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被邱賢成喚作“洛總”的男人正身姿挺拔地坐在對麵的椅子上。
他三十歲上下,一米八的個頭,穿著筆挺的風衣,雙臂肌肉線條明顯。板寸頭乾淨利落,下巴上精心修剪的小胡子,讓他看起來既精神又穩重。
“家裡人覺得我到歲數了,可以出來曆練曆練了。”洛總笑著解釋,“我來臨州就是想多交些朋友,太高調了容易讓人誤會,還是低調點好。”
邱賢成表麵上點點頭,心裡卻直犯嘀咕:你這目的性都快寫在臉上了,還說沒彆的想法?
不過大家都是場麵上的人,有些話不點破反而自在。
時間倒回半小時前——
“叮咚”,門鈴突然響起。池淑賢打開門,和門外的人簡短交談後,回頭喊道:“老邱,有人找。”
這段時間臨近過年,邱賢成為了避開一些不必要的應酬和麻煩,躲到了老家這間不起眼的老房子裡。
這間房子位置偏僻,知道的人很少;池淑賢出身書香門第,跟在邱賢成身邊多年,什麼人該見、什麼人不該見,心裡應該清楚;她特意來叫自己,說明來者身份不一般。
邱賢成心裡不禁有些納悶:到底是誰能找到這兒?
走到門口看清來人後,邱賢成微微一怔,隨即立刻換上了熱情的笑容:“洛總大忙人一個,居然大過年的還抽空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子,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換作旁人,聽到邱賢成這麼自謙,肯定會覺得奇怪。
但洛總卻隻是客氣地擺擺手:“邱市長是長輩,傳禮作為晚輩來拜訪,隻恨來得太晚,哪敢當您說的受寵若驚啊!”
邱賢成瞥了眼兩手空空的洛傳禮,心裡想著“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但臉上依舊客客氣氣,把人迎進屋裡:“洛總去年為臨州的城市文明建設出了不少力,怎麼乾的好好的突然就把產業轉手了?”
洛傳禮聳聳肩,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家裡有點事,沒辦法。”
邱賢成討了個沒趣,招呼池淑賢泡茶:“家裡簡陋,沒什麼好招待的,洛總彆嫌棄。”
洛傳禮端起白瓷杯,輕抿了一口讚歎道:“都說好茶配好水,邱市長這兒的茶,滋味就是不一樣。”
見洛傳禮避重就輕,邱賢成也不著急,反而開始聊起了家常。
邱賢成不急,洛傳禮有些急了,不過再著急不能被老狐狸拿捏住尾巴。
於是聊了一會兒家常後,洛傳禮看似不經意地說:“這兩年臨州在各位領導的努力下,營商環境越來越好了。”
邱賢成不上套,隻是笑著回應:“都是前輩們打下的好基礎,我們就是接著乾罷了。”
洛傳禮卻像是找到了話題般,接著說:“現在互聯網發展勢頭正猛,家裡想涉足這個行業。不過一線城市競爭太激烈,我經驗不足,就先來臨州看看機會。”
邱賢成心裡一動,麵上卻誇讚道:“年輕人就是眼光獨到,對市場的嗅覺夠敏銳!”
“趕上好時候罷了。”洛傳禮謙虛地擺擺手:“經曆過泡沫之後,目前整個互聯網行業都處於一個上升的趨勢,我隻是恰逢其會罷了!”
邱賢成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洛總彆看臨州地方不大,互聯網企業雖不算多,但其中也有幾家發展勢頭相當不錯。洛總要是在考察過程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們政府部門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企業發展保駕護航嘛!”
洛傳禮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立刻抓住機會說道:“既然邱市長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實不相瞞,我還真有件事,得勞煩邱市長幫忙搭個線。”
邱賢成暗自懊悔自己剛剛的客套話,可臉上依舊保持著從容淡定的模樣,他笑著點點頭:“洛總儘管說,隻要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儘力而為。”
洛傳禮也不再繞圈子,直言道:“我聽說臨州有個叫阿裡的公司,是做網上銷售的,在本地影響力不小,對吧?”
“嗯,沒錯。”邱賢成目光緊鎖在洛傳禮臉上,簡短地應了一聲。
洛傳禮像是沒察覺到,繼續問道:“他們每年都會舉辦中湖論劍活動,邱市長應該有所了解吧?”
“知道。”
“實不相瞞,今年我想獨家讚助這個活動。”洛傳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邱賢成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心中滿是疑惑:一個沒什麼媒體曝光、在報紙上都排不上頭版的商業沙龍,洛傳禮如此大費周章地讚助,到底圖什麼?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語氣如常地問道:“依我看,洛總直接找阿裡洽談合作,豈不是更方便?”
“不合適。”洛傳禮回答得乾脆利落,“我和阿裡那邊的負責人不太熟,貿然聯係,恐怕難以達成合作。要是有邱市長出麵引薦的話,事情肯定會順利許多。”
邱賢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心裡忍不住吐槽,跟對方熟不熟悉和你的讚助有什麼關係!
但麵上邱賢成依舊保持著沉穩,他試探著問道:“洛總既然有意讚助,想必已經有了具體的規劃?不知道您打算投入多少資金,又有哪些具體要求?”
洛傳禮伸出兩根手指,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可以承擔全程讚助費用。不過,我有兩個要求:第一,臨州所有互聯網企業,無論規模大小,都必須參與此次活動;第二,活動結束後,我希望能和每一家參會企業的代表,單獨聊一聊。”
邱賢成若有所思地盯著洛傳禮,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洛傳禮也看懂了他眼中的含義,嘴角微微上揚:“偷偷地進村,打槍的不要!邱市長,這事還得拜托您暫時幫我保密!”說完,他朝邱賢成眨了眨眼,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