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敏銳地捕捉到尤喻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表情後,李曼心中頓時疑雲大起。
然而,此刻,病房裡人來人往,環境嘈雜顯然不適合深究此事。她隻能強壓下疑惑,臉上迅速堆起笑容,自然地挽起王思語的手寒暄起來:“思語呀,常聽景燦說起你,聰明伶俐,成績又好!你們浙大可是聲名遠揚的高等學府,大學生活肯定特彆豐富多彩吧,跟嫂子講講,你們學校裡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兒?”
剛剛被挽住手臂的王思語,身子微微一怔;聽到李曼的問話後,她下意識地偷偷瞥了一眼尤喻,見她神色平靜如水,這才稍稍放鬆了緊繃的神經,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嗨,除了時不時的文藝彙演,剩下的就是無儘的學習,有時候感覺比高中還讓人煩悶呢。”話剛出口,王思語便陡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失言了,不由得微微一怔。
李曼敏銳地察覺到王思語的表情變化,但她並不著急,反而神色溫和地繼續說道:“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越是頂尖的學校,校風往往就越嚴謹,對學生的要求自然也就更高。”
說到這兒,她將目光緩緩投向尤喻,微笑著問道:“對了,剛剛你哥介紹的時候,我一時走神沒聽清,這位小姑娘叫……?”
“尤喻。”尤喻簡潔乾脆地接過話頭、
“哦,尤喻,實在不好意思啊,剛剛沒仔細聽。”李曼歉意地笑了笑。
不知道這是不是李曼給的下馬威;尤喻回答完後,便低垂下眼瞼,不再有多餘的回應。
緊接著,李曼看似不經意地將話題不著痕跡地引向了尤喻:“思語,你和尤喻關係看起來很不錯呀,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王思語的臉色瞬間一僵,神情也變得有些訕訕。
尤喻從容地輕輕捋了捋耳邊的頭發,不緊不慢地接過話茬:“剛進大學報到的時候,我倆的宿舍床位恰好緊挨著。收拾東西的時不經意間就聊起來,發現她是川省人,我是渝州人,也算是半個老鄉,一來二去也就成了朋友。”
王思語用力地點了點頭附和道:“是啊,尤喻人特彆好,就像姐姐一樣,特彆照顧我。在學校裡,好多我拿不定主意或者不懂的事兒,都是她給我出主意。”
李曼微笑著擺擺手:“女孩子之間嘛,本就應該相互扶持,互幫互助。哪天咱們都有空,嫂子帶你們去逛街好好放鬆放鬆,我來臨州都半年了,一直忙忙碌碌的,都沒正兒八經地逛過街,對臨州的大街小巷都還不太熟悉呢。”
“好呀好呀!”王思語欣然應道。
李曼露出一抹淺笑追問道:“對了,你們這些大學生,平時都喜歡什麼樣風格的衣服呀?”
王思語眼睛頓時一亮,興致勃勃地說道:“尤喻喜歡穿那種簡約風格的小裙子。我就不一樣了,我比較喜歡清涼一些的打扮。”說到最後,王思語有些郝羞。
尤喻聽得羞澀地笑了笑,臉頰泛起一絲紅暈。
李曼也跟著笑了起來:“我覺得很挺好地呀,年輕的時候就要敢穿,等過了一定的年齡再穿就沒不是那個味兒了!”
突然,李曼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輕歎了口氣:“哎,說起來,昨晚可真是太嚇人了。你們兩個女孩子去吃燒烤,怎麼就遇上這種事兒了呢?”
聽到這話,王思語臉上原本燦爛的笑容瞬間凝固;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囁嚅心有餘悸地說道:“昨晚真的太嚇人了,那些人突然就找茬。還還那樣還好景燦哥哥和胡哥來得及時,不然真不知道會怎麼樣。”
尤喻依舊保持著表麵上的淡定模樣,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一直默默留意著幾人互動的袁景燦此時如坐針氈;突然他靈機一動,對洛傳禮說道:“走,出去抽根煙,透透氣,這病房裡待久了,感覺有點悶。”
洛傳禮心領神會,微微點頭,兩人打了個招呼便一同邁出了病房。
來到走廊儘頭,袁景燦抽出一根煙遞給洛傳禮,自己又點燃一支深吸一口,凝視著窗外緩緩說道:“你說,這案子接下來會朝著什麼方向發展?”
洛傳禮捏著煙並未著急點燃,而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袁景燦:“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這場戲從開場到現在,不都是你在幕後導演嘛,你會不清楚後續的走向?”
袁景燦回過頭,苦笑著說道:“你就彆拿我開玩笑了,我又不能未卜先知。雖然是我把舒苑引來的,但之後的事情就完全不受控製了!”
洛傳禮這才慢悠悠地將煙點燃,輕輕吐出一個煙圈。
看著煙圈在空氣中緩緩升騰,逐漸消散,洛傳禮的語氣意味深長:“你知道我大伯平日裡最愛說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袁景燦被問得一愣,半晌,才從嘴裡擠出三個字:“不知道。”
洛傳禮突然神色一正,一字一頓地說道:“陽謀陰謀,究其根本,謀的不過是大勢人心。大勢如同洪流,隻可順勢而借,而人心則像細膩的絲線,可以精心算計。”
袁景燦乾笑了兩聲:“那你可太高看我了!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還能算計人心?我可沒那本事。”
洛傳禮目不轉睛地盯著袁景燦緩緩說道:“從你過往……”
說到這兒,洛傳禮故意停頓,吊起了袁景燦的胃口;袁景燦一臉緊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洛傳禮看到他的表情後,似乎很滿意自己營造出的效果,這才繼續說道:“在商業投資上的種種舉措來看,我可是見識到了你對人心把控的獨到之處。你總能精準地洞察市場的需求,把握投資者的心理,從而做出正確的決策,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袁景燦聽後,暗自鬆了口氣,但額頭還是不由自主地滲出細密的汗珠。
剛剛洛傳禮讓他感覺自己仿佛自己被剝得一絲不掛,毫無隱私可言,這種感覺讓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突然,洛傳禮輕笑一聲:“彆這麼緊張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隨後他彈了彈煙灰,繼續說道:“你也知道,胡胖子他老子可是在江省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次發生的事兒性質極其惡劣,影響極其嚴重,況且現場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公安係統要是對此不作為的話,各方的壓力會像排山倒海般湧來,他們可承受不起。而且公安廳的領導們也正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好向民眾展示一下公安係統的執法力度和堅決維護社會秩序的決心,給廣大市民一個滿意的交代,重塑公安係統在民眾心中的形象。”
說到這兒,洛傳禮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袁景燦一眼,緩緩說道:“說不定啊,這次拔出地蘿卜還能帶出不少泥呢!”
“是嗎?”袁景燦隻能乾笑兩聲,尷尬地附和著。
洛傳禮說袁景燦陰謀陽謀、精於算計人心,然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將人心琢磨得通透無比。
正如洛傳禮所料,胡胖子此刻心中恨意如熊熊燃燒的烈火,幾乎要將他吞噬。他心裡清楚,這件事的背後定然少不了袁景燦在暗中操縱的影子,可周良竟敢公然對他動刀子,這簡直是對他的公然挑釁,士可忍孰不可忍。
俗話說,士可殺不可辱,更何況他還是官二代出身,從小到大何時受過這般屈辱。
況且就算他能暫且強咽下這口惡氣,他那位浸淫官場多年的父親又怎會善罷甘休?
無論是出於維護社會穩定的大局考慮,還是作為父親對兒子的舐犢情深,胡書記都絕不可能對這件事坐視不理。
然而,老胡畢竟是久經官場的老油條,深諳為官之道和做事的分寸。他明白,在這種關鍵時刻,絕不能衝動行事,否則稍有不慎就會落人口實,給對手可乘之機。
所以,儘管心中怒火中燒,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胡胖子雖然平日裡行事衝動魯莽,但畢竟出身官宦世家,從小耳濡目染,對官場的一些門道和江湖的一些規矩還是略知一二。
住院之後,逐漸冷靜下來的他也察覺到了此事絕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輕舉妄動,隻會讓局勢變得更加複雜,甚至可能會給自己和父親帶來更大的麻煩。
於是,他隻能強忍著滿腔的怒火,按捺下性子來。
父子倆都在等,而他們究竟在等什麼呢?
他們在等一個契機,等有人送上一份讓他們師出有名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