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戲演到一半，李曼的目光被旁邊一個賣手工木雕的小攤吸引。
小攤的老板是個戴著眼鏡的和藹老頭，他注意到李曼對著一隻木雕兔子出了神，便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說道：“姑娘，本地硬木做的，辟邪。”
還沒等李曼開口，袁景燦便掏出錢包，用英語說道：“take it。”
“我又不是小姑娘了，還買這些乾嘛。”李曼想要阻攔袁景燦，卻被他按住了手。
袁景燦看著李曼，聲音輕柔得如同晚風：“如果第一眼就心動了，那就不要猶豫。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李曼仿佛被什麼擊中了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頓時湧起一股暖流。
二食堂後門，他毫不猶豫地朝著金正陽揮過去的拳頭；月老祠前，宮璿挽著他手臂的模糊背影；新市口那把冰冷的槍口抵過來的瞬間……那些或滾燙、或酸澀的瞬間，原來他都記得。
望著廣場的燈火裡袁景燦輪廓分明又飽含深情的側臉，李曼的腦海裡突然閃過一段歌詞：
就值得了愛，就值得了等，就算從此你我紅塵兩分；我不怨緣份，我隻願你能，記住陪了你天涯的人。
她突然明白，自己所有的等待都不再是虛無的妄念。那些曾經的彷徨、糾結與堅持，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
回去的路上，李曼緊緊地把木雕兔子抱在懷裡。片刻後她忽然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袁景燦問道：“你安排這趟旅行，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袁景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停下腳步，一腳踢開路邊的一顆小石子：“最近這段時間，總感覺工作和生活都有些壓抑，就想找個地方好好透透氣，放鬆一下。”
李曼靜靜地看著袁景燦，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突然，她踮起腳尖狠狠地朝著袁景燦吻了上去。
周圍有路人經過，看到這一幕後，紛紛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沒有人去打擾這對在異鄉街頭深情相擁的戀人。
半晌，袁景燦鬆開了李曼，李曼這才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一下躲進他懷裡，耳朵紅得快要滴血。
袁景燦忍不住壞笑著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剛剛親我的時候，都快把我親得喘不過氣了，怎麼這會兒又害羞上了呀？”
“那是……那是因為……”李曼在他懷裡悶聲嘟囔著，絞儘腦汁，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好了好了，好多人呢。”
“你還說！”李曼又羞又惱，在他懷裡輕輕捶了一下。
“趕緊走吧，一會兒人家要拍照了！”袁景燦繼續故意逗她。
李曼這才慢吞吞地抬起頭，臉卻紅得如同絢爛的晚霞，光彩照人。
兩人手牽著手，沿著街道走回酒店。
剛到酒店門口，正撞見胡夢玲拉著林柏川從夜市回來，林柏川的手裡還拎著打包好的沙爹串。
“曼曼！你們去哪了？”胡夢玲老遠就看見了他們，立刻揮動著手裡的串烤魷魚，興奮地嚷嚷著，“你都不知道這裡夜市有多好吃！我還替你嘗了那個椰汁西米露，甜而不膩，味道簡直絕了！”
李曼微笑著揚了揚手裡的木雕兔子，說道：“去看了皮影戲。”
袁景燦沒說話，隻是自然而然地接過李曼手裡裝著香茅茶的紙袋。
胡夢玲眼尖，一眼就瞥見李曼泛紅的臉頰和緊緊牽著袁景燦的手，瞬間露出了那種“我懂了”的壞笑，還用胳膊肘故意撞了撞身旁的林柏川，眼神裡滿是戲謔。
李曼發現她的眼神，慌忙鬆開袁景燦，伸手就去擰胡夢玲的胳膊：“死丫頭，看什麼看！”
“哎喲！這是和我們親愛的袁總過二人世界去啦”胡夢玲笑著躲到林柏川身後，還不忘揚聲說，“還是人袁總有情調！不像某些人，就會帶著我擠夜市！”
“就你話多。”李曼被戳中心事，耳根紅得能滴出血來，卻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袁景燦。
林柏川寵溺地拿紙巾揩去胡夢玲嘴角的油星：“油都吃到下巴了，還好意思說彆人。”
袁景燦適時地開口解圍：“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再這麼貧，串兒就涼透了，還有啊！我們明天要逛獨立廣場，從民族紀念碑下來還得去老城區的紅磚牆拍照，光走路就得大半天。就你這體力，明天怕是要林柏川背著你走了。”
“背就背！”胡夢玲梗著脖子傲嬌道，“柏川年輕力壯，不像某些人，是個老頭！”
“夢玲……”林柏川尷尬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袁景燦有些哭笑不得：“行行行，我不跟你這小丫頭片子一般計較。我要回房睡了，明天誰掉隊，誰就是小狗。”
“哼！”胡夢玲叉著腰“走就走！誰怕誰！林柏川，我們也回房——明天讓他們看看，誰才是‘鐵打的體力王’！”說完拽著林柏川的胳膊就往電梯口走，路過李曼身邊時，還飛快地朝她擠了擠眼睛。
林柏川被她拽得一個踉蹌，回頭給李曼和袁景燦遞了個無奈又尷尬的笑。
看著兩人打鬨著消失在走廊拐角，李曼收回目光問道：“你似乎不是很喜歡夢玲這個男朋友。”
袁景燦望著電梯閉合的方向，唇角還帶著笑意：“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隻是……不是一類人。”
李曼抬起頭望著他的側臉，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獨眼龍捏著手裡的資料，同樣眼神若有所思。
就在十分鐘前，麵前這個戴著金絲眼鏡的斯文男人，夾著個折疊文件夾不聲不響地找上門來，說要“托他辦點事”。
開門做生意，講究的就是“進門即是客”，誰會跟白來的錢過不去？獨眼龍立刻堆起笑，把他讓進屋：“korean？jaanese？or華人？”
然而，斯文眼鏡男卻站在原地沒動，隻是抬眼掃了一圈這間普通的民房，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隨後吐出兩個字：“華人！”
獨眼龍把他細微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眼底瞬間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悅，但終究還是強忍著沒說什麼。
眼見眼鏡男慢悠悠地走進屋，不緊不慢地坐下，獨眼龍轉身對著手下使了個眼色，吩咐道：“去，倒兩杯好茶來。”隨後，臉上又重新堆滿笑容說道：“老板有話不妨直說，所有華人都是一家人嘛，大家出門在外討生活，隻要是我邦猜能辦的事兒，價錢方麵都好商量。”
眼鏡男微微頷首，伸手撇去搪瓷茶杯裡漂浮著的茶葉浮沫開口說道：“你可以叫我金律師。實不相瞞，錢對我來說不是問題，但事情必須得辦得漂亮。”
邦猜一聽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退去。
他在這道上混了這麼多年，心裡清楚得很，往往不差錢的客戶，要辦的事兒一般都很棘手。
“哦？那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金律師到底是要我邦猜做什麼？”邦猜收起了之前的客套，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金律師沒急著開口，而把手中的往他麵前推了推：“先看看這個。”
邦猜狐疑地接過資料，手指撚開折疊的紙頁，一張打印出來的照片落在眼前，照片上是個年輕男人的側臉。
他抬頭看向金律師，眉間一挑：“金律師，這是……”
金律師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有人不希望他回國。”
“回國？”邦猜捏著照片的手指猛地收緊，“這人現在在？”
“雅加達。”
邦猜沉默著把照片翻過來輕輕摩挲著，沉吟片刻後正要開口，金律師卻直接從黑色公文包裡掏出個牛皮紙袋拍在桌上，“這是五萬美元定金，”他指尖點了點紙袋，“事成之後，再補五萬。”
邦猜忽然低笑著把身體往太師椅上一靠，朝裡屋喊了聲：“克圖特，送客。”
金律師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邦猜老板這是什麼意思？”
邦猜臉上還掛著笑：“金律師，就這麼點錢，我很難替你辦事啊。”
“你！”金律師強壓著怒火，咬著牙說道：“你知道十萬美金代表著什麼嗎？夠你女兒從小學讀到大學，頓頓有牛肉咖喱吃！夠你那幾個在碼頭混的兄弟換三把新槍！在雅加達的黑市上，十條命捆在一起賣，都換不來這個數！”
他鏡片後的眼睛死死盯著邦猜：“彆給臉不要臉。”
聞言，邦猜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波瀾不驚。
他慢悠悠地轉著手指上的銀戒，不緊不慢地說道：“這點錢，連給我買張去泗水的船票都不夠，你說，我怎麼敢接你這活兒？你要是真心想找人辦事，就拿出點誠意來，不然，咱們也彆在這兒浪費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