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老城區,仿佛被時光按下了慢放鍵,處處都透著一種悠然的慵懶。
荷蘭風格的紅磚牆在烈日的烘烤下變得發燙,然而磚縫間頑強鑽出的三角梅卻開得如火如荼。
路邊的古董店敞開著門,銅製台燈的底座泛著舊時代的包漿,玻璃櫃裡的泛黃郵票印著殖民時期的頭像。
胡夢玲在一個彩繪木盒前停下腳步,木盒上描繪著巴厘島的舞蹈少女,儘管顏料已有一些褪色,但畫中少女的鮮活氣息卻依舊撲麵而來,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畫中舞動而出。
她的指尖剛碰到盒蓋,林柏川已經朝著老板禮貌地問道:“how uch?”
老板報出價格後,林柏川連價都沒還,隻是轉頭對著胡夢玲溫柔地笑道:“喜歡就拿著,回頭放在你梳妝台上,用來裝耳環正好合適。”說完便爽快地付了錢,而後又快步往旁邊的攤位走去。
不一會兒,他端著兩杯冰鎮甘蔗汁走了回來,將其中一杯遞到胡夢玲手中:“剛問了老板娘,她說這個特彆解膩,你嘗嘗——吸管我都擦過了。”
不遠處,李曼站在一家香料鋪前,手中正捏著一小袋剛買下的肉豆蔻。
香料鋪的老板是個戴著頭巾的印尼女人,正用不太流利卻十分熱情的華語介紹著:“這香料燉肉最香啦,一煮,滿屋子都是香味兒。”
袁景燦走過去時,正好看見李曼把香料遞到鼻尖輕輕嗅著,她的眼中帶著柔和的光芒,顯然很是喜歡。
“喜歡就多買兩袋。”他站在李曼身旁說道,“回去給你媽寄過去,伯母應該會很愛用。”
李曼回頭對著袁景燦微微一笑:“已經讓老板裝了三袋啦。”
頓了頓,又問道:“葉俊呢?剛看他們好像往前麵的糖畫攤跑了,要不要去看看?”
袁景燦回頭看過去,隻俊正興高采烈地舉著一個孫悟空糖畫給吳詩瑤看,吳詩瑤則抿著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下樓後,袁景燦發現陳邦固已經在大堂等候,他的手中還捧著一個紙包:“袁先生,我爺爺聽說您喜歡香料,特意讓我給您帶了點他自己曬的胡椒,這可比市場上買的香多啦。”
袁景燦接過紙包,打開一看,裡麵的胡椒粒顆顆飽滿,帶著陽光烘烤後的焦香。
他忍不住捏了幾粒,放在指尖輕輕撚動:“替我謝謝老先生,他太客氣了。”
陳邦固精神一振,說道:“今天咱們的第一站是雅加達曆史博物館。”
雅加達曆史博物館,是一座由荷蘭東印度公司倉庫改造而成的建築,磚牆帶著百年風雨的痕跡;門口的銅炮,依舊留著殖民時期斑駁的鏽跡,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戰火紛飛。
葉俊趴在玻璃櫃前,專注地看著舊時的航海圖,他的手指在“巴達維亞”的標注上點了點,對著吳詩瑤說道:“原來雅加達以前叫這個名字啊,跟咱們住的酒店同名呢。”
胡夢玲則對著展櫃裡的荷蘭瓷器不停地拍照,林柏川貼心地幫她擋開反光的玻璃,耐心地解釋道:“這藍白瓷看著很像青花瓷,其實是荷蘭人仿製的,你仔細看花紋裡還有鬱金香呢。”
袁景燦和李曼則不緊不慢地走在最後。
在1945年獨立宣言的複製品前,袁景燦停下了腳步;泛黃的宣紙上,印尼文和荷蘭文並排書寫著,旁邊還擺放著當時華人代表使用過的鋼筆。
陳邦固見狀,立刻走上前介紹道:“這是印尼脫離荷蘭殖民統治時所發布的宣言。1945年8月,二戰的硝煙剛剛散去,荷蘭的殖民勢力大不如前,印尼民眾看準時機,轟轟烈烈地發起了獨立運動,而這份宣言便在那時應運而生,它象征著印尼國家獨立的起始,是印尼曆史上一個重要的裡程碑。”
說到這兒,陳邦固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聽我爺爺講,在印尼獨立的過程中,咱們華人同胞可沒少出力。”
袁景燦不禁感慨道:“是啊,華國人無論身處何地,麵對什麼樣的艱難險阻,始終都是推動正義的中流砥柱。”
逛了一上午的景點,大家都有些疲了。
於是在博物館旁的殖民風格餐廳吃了頓‘巴東牛肉’。下午,陳邦固就領著眾人來到了sei)。
剛走到商場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輕快的印尼流行樂,玻璃幕牆反射著午後的陽光,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陳邦固笑著對著眾人介紹道:“這裡可是我們雅加達年輕人最多的地方,周末總有人來逛店、看電影,頂樓的露天花園能俯瞰整個城市的全景,連遠處的獨立廣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葉俊拉著吳詩瑤率先衝進透明觀光電梯,電梯門合上時,還能看見他衝後麵揮手。
胡夢玲舉著膠片機拍個不停,剛對著門口的噴泉拍了兩張,又被櫥窗裡的民族風掛毯吸引,林柏川拎著她的包,亦步亦趨地跟著:“彆急,上去再拍,頂樓的風景更好。”
袁景燦和李曼不疾不徐,順著扶梯一層一層慢慢往上走。
李曼看著櫥窗裡的品牌lo,又瞥了眼旁邊售賣本地手工藝品的攤位,忍不住感慨:“原以為這邊商場會帶著點‘土氣’,沒想到和臨州的銀泰沒多大差彆。”
袁景燦笑了笑,指著走廊裡席地而坐的小販說道:“再窮的地方也有富人,再富的地方也有討生活的人。”
等到達頂樓的露天花園,胡夢玲已經在勒杜鵑花牆前擺開了姿勢,林柏川蹲在地上給她找角度,嘴裡還不住念叨著:“再往左邊挪點,哎對,笑一個,彆抿嘴。”
袁景燦和李曼在觀景台欄杆旁的咖啡桌坐下,點了兩杯冰咖啡。
兩人都沒說話,靜靜地看著車流像銀色的河在樓群間流動,遠處的民族紀念碑頂著金箔,在灰蒙蒙的天際線裡格外顯眼。
“沒想到這兒還藏著這麼好的視野。”李曼啜了口咖啡,“老城區的紅磚牆和sei廣場的現代化形成了鮮明的反差,卻又都透著股‘雅加達味兒’。”
在離開廣場前,眾人又在廣場的紀念品店轉了轉。胡夢玲精心挑選了兩串貝殼風鈴,興奮地說:“掛在窗邊,說不定能聽見‘海風的聲音’呢。”葉俊則給吳詩瑤買了一個木雕小象,小象的耳朵上還鑲嵌著彩色玻璃,精致極了。
袁景燦讓店員包了兩盒本地產的咖啡粉,轉身遞給李曼,說道:“爸你不是愛喝手衝咖啡嗎?這豆子可比超市買的新鮮多了。”
接下來就是眾人在雅加達的最後一站,安佐爾夢幻樂園。
抵達安佐爾夢幻樂園時,夕陽的餘暉正溫柔地灑在海麵上,將整個海麵染成了如夢幻般的橘紅色,就連遠處的摩天輪也被披上了一層金紅色的紗衣,美得如夢如幻。
葉俊和吳詩瑤找了一張海邊的長椅坐下,吳詩瑤輕輕地將頭靠在葉俊的肩上,兩人靜靜地望著落日的方向,享受著寧靜而美好的時刻。
盛宏的幾個年輕員工則圍在小吃攤前,正興致勃勃地跟老板比劃著要多放些辣椒,烤魚的香氣順著海風悠悠地飄過來,混合著鹹濕的水汽,讓人垂涎欲滴。
胡夢玲早就脫了鞋子,光著腳在沙灘上歡快地奔跑,時不時踩碎幾個貝殼,發出清脆的聲響。
林柏川則像個小跟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她跑兩步,他就追兩步,還時不時彎腰幫她拂掉粘在涼鞋上的沙粒。
李曼靜靜地坐在秋千上,海風輕輕吹過,將她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
她並沒有蕩秋千,隻是靜靜地望著海麵出神,夕陽的光溫柔地落在她的側臉,連鼻尖的絨毛都被渲染得柔和了許多。
袁景燦打完電話走過去時,正好看見她伸手接住一片被風吹來的椰子葉,指尖在葉尖的鋸齒上輕輕劃動著。
他走到秋千旁的一張長椅上坐下,又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李曼順勢坐過來,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袁景燦輕聲問道:“想什麼呢?”
李曼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想,就是想讓大腦放空一會兒。”
袁景燦沉默片刻後問道:“伯父還是不願意來臨州?”
李曼歎了口氣:“本來就有些彆扭,經過這次的事,他更是不想來了。”
袁景燦也跟著歎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李曼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小聲地問道:“什麼時候去巴厘島?”
“明天早上有一班飛機,財務的李姐會先帶一批人去;我們不用早起,下午再坐飛機去巴厘島。”
“啊?”李曼愣了一下,抬起頭疑惑地問道,“為什麼要分兩批走呢?”
袁景燦望著遠處漸漸下沉的落日,聲音輕柔了些:“印尼島嶼眾多,公路交通不太便利,主要靠飛機出行。所以這邊的飛機都比較小,航班也比較頻繁。”
頓了頓,他轉頭看著李曼,眼中帶著笑意:“巴厘島南部有座神鷹廣場,據說上麵的雕像有幾十米高,翅膀展開就像能遮住半邊天。之前網上的人說那雕像看著有點‘恐怖’,太大了,人站在那兒,就跟螞蟻似的,顯得特彆渺小。”
袁景燦笑著重新看向海麵:“不過放心,有我在。”
李曼伸手把被風吹到嘴角的頭發彆到耳後笑道:“你總是這麼一驚一乍的!”
然而,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停車場的角落正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黑色卡羅拉。它從獨立廣場起就悄悄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追到了這裡。
此時黑色卡羅拉正靜靜伏在陰影裡,車窗貼著深不見底的膜,任誰也看不清裡麵的人。隻有車輪邊沾著的些許紅磚牆灰,泄露了它一路追隨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