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椒跑馬跑的很痛快,自由的好像化作了一陣清風。
魏錢的感覺就不怎麼樣了,一落地,就哇哇吐了起來。
申椒看也不看一樣,牽著馬就走了。
魏錢吐完了,趕緊抹抹嘴追過去,彆提多老實聽話了。
若是申椒不再和他唇槍舌戰,顯得溫柔又體貼,魏錢還真就未必能夠放下心來,然而她此刻毫不在乎,甚至有些公報私仇,反倒讓他放心了,自己巴巴的往前湊,對薛順也是格外的殷勤仔細,回來沒歇多久,配了些藥一吃,就去琢磨薛順的藥方去了。
申椒沒再理他,自己熬著羊油,熬好了再加入玉容粉,做了一大壇子,晚上就給薛順用了一回。
魏錢還湊過來說,他這裡也有幾個方子。
“用不著。”薛順不太愛搭理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怎麼自在的拉扯了兩下衣裳。
玉容粉的香味很濃,和huo上油以後反而更香了,聞著膩膩的,塗起來也不怎麼清爽,申椒說過會兒就好了,他卻覺著衣裳過會兒就油了,隻怕是不能穿,還很想洗個澡。
心中暗歎道:真這麼折騰幾個月可真是夠嗆,光是洗衣裳就夠她們忙叨的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申椒那麼在乎他呢~回頭將那些人送的東西賣了,多給她們些錢好了,如此也不算是白辛苦。
隻是不能太多,還要攢一攢,以防萬一。
薛順想到這裡,才正眼看了魏錢一下:也不知道叫他去死,他願是不願?
薛順真的很需要這筆錢,但他顯然沒有申椒那麼絕情堅定,看魏錢惴惴不安的戳在自己跟前,像個霜打茄子一樣蔫吧,他又難免心軟遲疑起來:
“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論醫術你也算是個中翹楚,就算是踏踏實實的賺錢,也能過的很好,為何明知門規森嚴,還要做出那種事,害得自己變成人人喊打的叛徒,淪落到這番田地?”
他懷疑這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魏錢訕訕道:“財帛動人心嘛,早年間我隨師父閉關學醫,清苦太久,又常入深山采藥,對世事變化不慎清楚,還當是幾十年前那樣可以隨心所欲,貪心一起就肆意起來,誰料很快就事發了……”
他覷見薛順的神情有些嫌棄,又忙道:“這些年魏某人也是深感慚愧,怎奈悔之晚矣,若是能得公子相助,平安度過此劫,在下寧願舍去虛名,改頭換麵,去做一個遊走四方的江湖郎中,終身救死扶傷,償還罪孽,再不一心向錢了。”
薛順很難相信他,前幾天他還仗著自己醫術高明想擺擺架子呢。
“你說幾十年前可以隨心所欲?懸壺堂幾十年前有過這種事嘛?”
“哪裡不都有這種事嘛,”魏錢臉色晦暗了一瞬間,落下兩滴淚來,“當年我可是親身經曆過這樣的事,隻因拿不出錢財,就被一拖再拖,最後爹娘都死了,隻剩我一個,師父見我可憐,就將我帶走了。”
當時也死了許多人,懸壺堂來了兩撥人救治,最先去的幾個人隻認金銀,後去的就是他師父,可惜去晚了,又隻有一個人,勢單力薄的還要忍受他們的排擠嗤笑捉弄,忙到最後也隻保住了他一個。
那時候魏錢最先想到的不是恨,而是羨慕,羨慕他們有那麼好的醫術,想讓誰活誰就能活,想讓誰死誰就得死,世人跪在他們腳下哀求,高舉錢財,他們才肯低低頭,像神仙似的,漫不經心的往人間一瞥,發發善心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宿命,雖然感覺是邪神……
但他們不會為了一勺糞,一口水,一個黑黢黢的饅頭和人拚命,他們和村裡的所有人都不同,如果……如果他也能這樣就好了。
魏錢是很有天分的,又很舍得下苦功夫用心琢磨,他師父差一點就能看見他成為懸壺堂最出名的醫者,當世的一代名醫了,直到病患中有人等不及,拿出金銀贈他。
也不算太多,可是足夠他埋頭苦乾兩個月了,魏錢伸出手,很幸運的是沒有人提起這個,好了的病患和其家屬千恩萬謝的走了,他的心七上八跳了好一陣子,又落回了原處,再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出得起錢的他要,出不起的他也要,誰給的多,誰好的快。
那時候師父大概是聽說了什麼,特意來勸他。
他跪在師父麵前,抱著他的腿,涕淚橫流的發誓要改,再不給他老人家丟人,生怕被揭發,而師父……隻是搖頭歎息,背著手走了,再沒有回來過。
他真的很努力的當了一陣子好郎中,很快就有了不小的名氣,還給清河幫的老幫主治過病,所以才會收到他求助的傳書,因此揚名,魏國那對兄妹就是慕名而來……
魏錢已經很久都沒有回想過這些了,他還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呢,沒想到還挺記憶猶新的。
如果最初就當個好郎中,或許過的也不錯。
如果後來他沒有為難那對兄妹,或許也不至於到這份上,疫病死人很正常,是不是被他害的,還真難說,未必就會處置他。
如果……如果他真能從頭開始,或許就改了吧。
魏錢心說。
薛順已經不想聽了,他不相信魏錢會改,就像他不信負心人的情話和賭徒的誓言一樣,全都是在放屁。
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放的又響又長,那也還是在放屁,誰信誰傻。
“但願吧。”薛順頗為冷淡道。
魏錢喜極而泣:“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我今後一定洗心革麵,做個德才兼備的好郎中。”
薛順:但願吧……下輩子可千萬記著點兒這話。
他有些疲憊的垂下眼。
魏錢識趣的告退了。
誰也沒留意到瓊枝第二日趁著取藥時,又悄悄的去了大廚房一趟,從李老伯那裡拿了一包東西,放在一筐菜下拿了回來,夜裡又悄悄的溜進申椒的房間,將包袱打開攤在桌麵上。
“姐姐,都在這兒了,緞子什麼的不好拿,他們都成了銀子,我聽說有個孩子受了點傷,就自作主張又拿了一吊錢給他,他很是高興,問我那些孩子以後算不算是公子的人。
我說他們事情辦的很好,公子很高興,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一時不能安排他們,叫他們再等等,會有彆的吩咐,萬不可對人提及此事,以防壞了公子的正事,他也痛快的應了。
姐姐,我這麼說可以吧?”
瓊枝怯生生的問。
申椒高興的給了她一個抱抱:“太可以了,還好有你從中傳話,叫他們能提前準備,不然還真不能做的這麼好!”
瓊枝有點臉紅:“也是姐姐出的主意好,換成我,我是萬萬想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