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凡趕到省檢察院門口與楊青、唐俠會合時,已經快中午12點。
唐俠無精打采地坐在台階上:“今天早餐都沒吃,肚子好餓,食堂的美食在召喚我。相親的事,我能不能不去?”
“你大爺的,起來!”
楊青一腳踹唐俠屁股邊。
雖然不是很用力,唐俠還是擰著眉頭吐槽了一句:“我都說了,我對山村支教的女老師一點興趣都沒有,強扭的瓜不甜。”
“我不是叫你起來相親,我是叫你起來帶路。”楊青興致勃勃:“你對她沒興趣,我有興趣,我喜歡老師。”
林東凡一下子被逗笑,楊三歲果然是死在前任手上。
他前任王敏郡就是一個老師。
但王敏郡是在吳州市的重點中學教書,年年都被評選為省級優秀老師。如果要論嫁給省教育廳副廳長的重要性,此處可寫三萬字論文。
林東凡問唐俠:“既然你非要拱手讓老婆,我也不逼你,但你得幫楊青把對方約出來。”
“早上我媽打電話約過,那女的說今天沒空來市裡,你們得自己去山溝裡找她。”唐俠坐在台階上懶得起來,他伸直右腿,從褲袋裡摸出一張被壓得皺巴巴的相片遞給林東凡:“她在涼山鎮烏石村支教,叫許悅,你們自己去找。”
“是她?”
還真是有緣會再見啊。
林東凡萬萬沒有想到,照片上的這個臉被壓得皺巴巴的女孩,居然是昨天在西餅店門口遇到的那個女孩。
林東凡把照片遞給楊青。
又笑笑地問唐俠:“痘逼,彆說我沒提醒你,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妹子。這女孩的人品很不錯,昨天我見過她,你真不去相親?”
“我知道她人不錯,但不是我的菜。”
說著,唐俠又把目光轉移到了楊青身上:“你先瞧瞧,如果成了,那我就是你們的媒婆,回頭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包。”
“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份。”
楊青已經被照片中的女孩深深地吸引住,越看越覺得哪哪都順眼。
雖說對方是個樸素的素人,不像前任王敏郡那樣光鮮亮麗。
但對方勝在眼神清澈,顯然沒被世俗汙染過,脾性方麵應該可以把盛氣淩人的前任甩飛十萬八千裡。
“就是她了,車鑰匙給我,出發。”
楊青把照片往兜裡一揣,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到了林東凡麵前。
林東凡瞧了瞧路邊那輛二手小破車:“你自己不是開了車過來?”
“哪來這麼多廢話。”楊青直掏林東凡的口袋,掏出車鑰匙轉身便走:“相信這種場合,老子必須開你的新奧迪去,你坐副駕駛。”
“給了你五百萬扶貧款,你自己不會去買輛新車?”林東凡笑罵:“上不了大席的土狗,洗浴一條龍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節省。”
“那五百萬,老子一分都沒花。”
“留著下崽啊?”
“你說對了,就是留著下崽。老子得生個眉清目秀的閨女,然後養成千金大小姐,讓她做你林家的兒媳婦。所以……”
“所以什麼?”
“要想生出一個可以配得上你兒子的閨女,選老婆很重要。第一、對方的身材和顏值要在線;第二、對方的智商要在線;第三、對方的人品得經得住社會的考驗。隻有足夠優秀的基因,才能生出足夠優秀的下一代。”
“媽的,說得好像是在為我林家培養後代一樣。”
“你能有這悟性,我甚是欣慰。相親這件事情,表麵上是在解決我的單身問題,實質上是在為你林家精選優良基因。不用謝,老子就是這麼仗義。”
“彆急著邀功,許悅能不能看得上你還不一定。”
“老子今天刮了胡子,並特意整了個發型,胳肢窩還噴了古龍香水。不論從哪個角度看,我都比你帥,今天這妹子輕鬆拿捏。”
不管牛皮吹得有多響,並不影響楊青駕駛著奧迪平穩上路。
從市區到涼山鎮烏石村。
全程六十八公裡。
如果隻看省裡公布的gd數據,江瀾省並不是一個窮地方。吳州市作為江瀾省的省會,更不是一個窮地方。
但市中心的繁華光燈,在這個時代還照不進偏遠山區。
全市最窮的下級是夷南區,夷南區最窮的下級是涼山鎮,而涼山鎮最窮的地方,就是處於大山腹地的烏石村。
作為全市最窮的一個偏遠山村。
烏石村還處於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風貌,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過了涼山鎮的中心大街,便隻有一條彎彎曲曲的泥濘山路。
山裡的很多年輕人都已經外出務工,隻留下老人和孩子。
村小學有兩位老師。
一位是年近六十歲的老校長袁致遠,一位是支教老師許悅。
今年四月份。
因為連夜大雨,引發山體滑坡,村裡小學被泥石流掩埋,導致村裡12個孩子沒地方上學。
老校長袁致遠曾多次向鎮上反映,問題沒得到有效解決。
鎮領導說上級部門沒有撥款,鎮上沒錢籌建新的學校,擬撤並烏石小學,讓烏石村的孩子到鎮中心小學子去讀書。
這直接導致十二個孩子全部輟學在家。
因為路太遠的緣故,中心小學早上八點多上課,烏石村的孩子得在淩晨五點起床,摸黑趕路,要走三個多小時才能到學校。
遇到下雨天,泥濘山路也不安全。
沒辦法。
老校長隻好跟鎮領導商量,先讓孩子們到村裡的老祠堂上課。等鎮上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再籌建新的學校。
這一等就是半年,籌建新小學的事提都沒人提。
不久前。
一直在城裡遊手好閒的村長兒子——袁強,突然帶著瀚朝集團的人來村裡看袁氏祠堂。
陸瀚當場就看中了那八根又粗又圓的頂梁柱——金絲楠木。
拆祠堂的事,很快就提上了議程。
可問題也來了,這祠堂若是被拆,村裡那12個孩子上哪去讀書?
一怒之下,老校長去找村長理論,說這祠堂不能拆。
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村長說:“祠堂本來就不是學校,沒義務承擔教育任務。孩子讀書的事,你得去找鎮領導解決。”
老校長又去找鎮領導,請鎮領導出麵阻止村裡賣祠堂。
鎮領導又說:“村裡賣祠堂的事,鎮上管不了。至於籌建新學校的事,鎮上也是真沒錢。老袁,你就彆折騰了,撤並烏石小學是大勢所趨。現在村裡的留守兒童一年比一年少,為了那12個孩子而建一座新學校,這不現實。”
老校長當時就心涼一大截。
他很想反問鎮領導:“為12個孩子建一座新學校怎麼了?難道讓他們全部輟學在家,放牛割草!世世代代繼承上一輩的貧窮?”
可他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忍怒沉默著。
他看明白了,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山裡孩子的未來,說這些不過是自取其辱而已,在這些人眼裡,那12個孩子隻是個累贅。
既然你們都不管,我管!
老校長當時便痛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守住那座老祠堂,絕不能讓村裡那些孩子輟學在家。
三天前。
悲劇終究還是發生了,老校長因為阻止拆房子,被人活活打死。
而現在。
棺木停族在祠堂裡。
支教老師許悅,現在正帶著村裡幾個沒父母監管的留守孩童,死守在祠堂門口,阻止村乾部抬棺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