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
景隆帝瞠目結舌,呆立當場。
這是什麼情況?
他最信賴的重臣之一,傳言中不近女色、冷心無情的天子鬣狗,鬼門判官,文質公子,正以臣服的姿勢,跪在一個女子跟前。
腰背挺直,雙膝岔開,下巴抬起微妙角度,宛如乞求上位者的憐愛。
嘴角,還有可疑的水漬。
景隆帝:……
更要命的是,他倆衣衫都有些淩亂,車內杯子、點心滾了一地,毯子也皺了。
可見,戰況激烈!
他不由得視線飄移,看看是怎樣一個如狼似虎的女子,勾得冷麵權臣放浪形骸……
等一下。
景隆帝倏地瞪大眼睛。
是自己找人找得,花了眼嗎?不確定,再看——
看什麼看,還有什麼必要看。
那背影,那腰身,那香囊,就是她。
又是她!
“無恙郡主?!”景隆帝人脫口而出。
臉色不知道有多難看。
這女子先是跟靖王眉來眼去,後又跟薑鬥植熱情狂吻,現在還跟崔逖車內激戰。
自己就這三個臂膀,全被她玩弄於股掌?
世間竟有如此淫亂之事,竟有如此放蕩之人,令人不齒,令人不齒!
景隆帝難以置信,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奉僖拉著個臉站在後麵。
他老崩潰了。
他當年就不該入宮。
他就是窮死,餓死,也不應該當太監!
“崔……崔大人。”奉僖深呼吸了一大口,終於勉強平穩氣息:“聖上尋你有急事。”
崔逖臉皮可厚,麵色是一點也沒變,隻在林嫵身上披了一件外袍,好遮一遮她濕了一丁點的衣襟。
然後,施施然下車來,落落大方行禮:
“臣見過聖上。”
林嫵也滋溜滋溜下來了,用袖子遮麵,怕露破綻,不敢抬頭:
“臣女見……”
“彆見了,見什麼見!”景隆帝煩道。
他是發現了,這女子有點說不出的詭異,她一旦露麵,從不會隻出現一次。
而且次次伴隨視覺衝擊,精神汙染。
景隆帝得出了一個結論:
她克朕!
“崔逖,你趕緊調動開封府的人手,追查小芳公公的下落。”景隆帝黑臉道,一個字的廢話也沒有:“朕今日見不到他,唯你是問!”
崔逖微笑:“臣,定當竭力。”
然後,目送景隆帝頭也不回地消失在皇家馬車上。
速度前所未有地快。
“走吧,林姑娘?”崔逖笑意淡了些:“本想同姑娘飲茶言歡,探討人生。”
“不過,聖命難違啊。”
於是,林嫵的馬車,也朝著皇宮一路疾馳而去。
鬼鬼祟祟靠進宮門時,林嫵已然是小太監的打扮。
她還未拿出令牌,守門侍衛就用飽含感情的嗓音,激動地喊了一聲:
“小芳公公!”
林嫵:“……這位爺,認識我?”
七八個侍衛齊刷刷看過來,先前那位熱淚盈眶:
“能不認識嗎?聖上每日都派了人來叮囑,公公若是回來,必須立即上報。”
並且因為林嫵一直沒回來,一直沒有好消息上報,侍衛們已經被景隆帝遷怒,找借口罵好幾頓了。
此時看到林嫵,他們隻覺得如同救星從天而降。
林嫵聽完,有種不祥預感。
原以為見麵次數減少,景隆帝會淡忘了他,誰知,竟是距離產生美?
她有點讀懂他的性子了:
極致的偏執。
他的眼不是眼,而是天羅地網,一旦進入其中,便會被圈地標記。
絕對的掌控欲和占有欲,讓他穩坐龍庭。
也讓他,隻會一味地緊抓在手中。
他未必是多喜愛林嫵,可是,林嫵主動想要離開他的領地,絕無可能。
這就有點麻煩了。林嫵心想。
還是得想想辦法,讓他厭倦了才行。
但是興高采烈的侍衛,已經第一時間將小芳公公回宮的消息,遞到了景隆帝跟前。
林嫵還沒來得及回自己的太監房放下行李,就被奉僖差人,將她一路挾持到了養心殿。
景隆帝坐在書案後麵,麵容陰沉。
“你還知道回來?”
林嫵小步快走進殿,行雲流水地跪下:
“奴才知錯了。”
“錯在哪裡?”景隆帝冷聲道。
林嫵低眉順眼:
“錯在太愛工作,沉迷辦差,樂不思蜀。”
景隆帝氣笑了,最近氣笑的頻率不要太高:
“你熱愛工作?你就說說這段日子,你在宮裡攏共能待幾個時辰?你還記得皇宮裡頭的朕嗎?”
林嫵乖巧謙卑:
“聖上,奴才明白,這個月的月錢不敢領了。”
景隆帝:……這是月錢的問題嗎!
跟這種眼裡淨是錢的人,簡直說不明白。
林嫵見他臉色還是臭得很,心想這人真是難伺候,她都不要錢了,他還想怎樣?
唉,還是得上絕技:哄。
“聖上,其實這些日子,奴才因為在外頭辦差,疏忽了宮裡的事,但奴才是一刻也沒忘記過您。”
“奴才還日日抄寫藥王經,為聖上祈福呢。”
說著就從胸口往外掏東西。
她確實抄了藥王經,當然不是為景隆帝,而是太醫院年底都要考試。
而她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讀書學習這方麵,有點渣。
隻能臨時抱佛腳,一邊忙著跟四國拉扯,一邊還要熬夜苦讀,藥王經都抄了一遝。
今日收拾東西時,她順手揣進懷裡,準備回到宮裡再偷著背點兒。
誰知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果真?”
景隆帝臉色緩和了些,一臉希冀地盯著她懷裡掏。
然後,看到一個香囊,吧嗒掉在地上。
景隆帝:?
這不是無恙郡主那個香囊嗎?
林嫵:!
怎麼把這個給帶出來了!
主仆倆大眼瞪小眼。
林嫵的腦子飛快轉動,她到底該怎麼解釋為好……
而景隆帝,臉色先是慘白,繼而鐵青,最後,綠油油的。
“你……”他艱難而沉重地開了口:“不愛奉僖了?”
嘎?林嫵愣住。
景隆帝看她一臉迷茫,心裡頭更是悲涼:
“你變心也太快了,這才幾日?”
“不喜歡奉僖也就算了,怎的,連男子也不喜歡了呢?”
林嫵簡直傻了,景隆帝的腦子是怎麼長的,如何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然而,對方無視她詫異的表情,隻是一味地絕望嘶吼:
“你還不如喜歡奉僖呢!”
“那無恙郡主,她,她不是個好東西!”
林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