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芳草萋萋。
盛放的花叢背後,人影閃動。
“如何,都辦妥了嗎?”一個女聲低低道。
另有一個男子,卑微道:
“早早安排好了,奴才特特將那牛角放在最顯眼處,又引了喀什人過去,想來郡主到的時候,正鬨得厲害呢。公主可放一萬個心……”
慧慈公主滿是煩躁的麵孔,這才露出一點笑意。
“你辦得好。”雖說滿意了,但她仍是一臉高傲,用鼻孔看底下那人。
甚至對方磕頭時,她都生怕他碰到自己的鞋麵。
一個卑賤的灑掃奴才罷了。
“蓮香,給這奴才看賞。”慧慈說道。
便有一個眼底透著輕蔑的宮女上前,給了那奴才一個荷包。
奴才喜不自勝收下後,千恩萬謝走了。
宮女喜笑盈盈,奉承道:
“還是公主好算計,這下那無恙郡主,定是沒有好果子吃了。”
“聽說那喀什人,一個個像小山似的呢,拳頭比沙包還大,動不動便要打打殺殺。”
“叫那郡主慣會魅惑人,今番定讓喀什人,將她的妖精臉打爛。”
“哼。”慧慈眼閃微光,撇了撇嘴:“誰叫她這麼不識規矩,居然住到崔府去了,真真是不要臉!”
慧慈最近心焦得很,她對景隆帝各種明示暗示,但對方好似瞎了似的,就是不給她和崔逖指婚。
再加上西北軍情緊張,朝中都在風傳,要派公主去和親。
但景隆帝自己一個子嗣都沒有,要外派公主,可不就得她這先帝的女兒去嗎?
慧慈的心,跟被放在火上烤似的,煎熬得不得了。
偏偏最近又聽聞,無恙郡主跟崔家次子結了金蘭,時常往崔府去,她更恨得牙癢癢。
該死的無恙,真是好手段啊,勞什子義結金蘭,不過是借機接近崔逖罷了。
哥哥妹妹什麼的,最惡心了!
慧慈心裡頭一股怒火無處發泄,又思及自己岌岌可危的未來,隻覺得自己沒能嫁給崔逖,大抵是林嫵從中作梗。
無恙憑什麼,不過是占著一個娃娃親的名頭罷了,還對外說什麼這親事不算數,可實際上呢?
她竟恬不知恥地吊著崔家二子。
原來不是不算數,是想兩頭占便宜呢,就沒見過這般寡廉鮮恥的蕩婦!
可恨的是,如今這無恙在朝中亦算是小有經營,護著她的人還不少,慧慈尋了幾次機會,都沒能害著她半分。
更將慧慈氣得夜裡睡不著覺,嘴角長了好幾個大泡。
喀什人來之後,她的焦慮更是達到頂峰:
不會是來求親來了吧?
急得她直接買通了一個禮部的灑掃奴才,天天打聽喀什人的動向。
然而,來乾嘛的沒探到,倒是三天兩頭聽說喀什人如何野蠻,如何凶殘,如何毆打宮女……
慧慈心焦之餘,又聽聞周大人找林嫵緊急救火,她便突發奇想:
若是叫喀什人把無恙打壞了,斷了崔逖的念想,自己不就可以趁虛而入了嗎?
“蓮香,走。”
“咱們到禮部瞧瞧去,萬一,無恙郡主需要咱們幫忙呢?”她愉快地說。
都說喀什人粗野,無恙那狐媚子又愛使些勾搭人的把式,萬一給他們看上了,自己可不得,推她一把麼……
慧慈的嘴角,翹起惡毒的笑意。
正行至禮部外麵時,卻見一個氣悠質美的金玉公子,麵如皎月,色如春花,淡淡的眸色仿佛一直含著笑意,挺拔的身姿如青鬆白鶴一般。
慧慈看呆了,心跳如鼓,失口喊了一聲:
“崔大人!”
崔逖緩緩轉過身來,笑容不變:
“慧慈公主?公主怎在此處。”
慧慈麵上飛過紅暈,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眼含情意,微抿朱唇:
“我,我聽說無恙在此,我們先前有些交情,我來尋她說說話……”
崔逖來得正好!慧慈心喜。
若是被他看到無恙受辱的樣子,大約就愛不起來了吧。
慧慈滿懷期待地,跟在崔逖後麵進了禮部。
才邁進大門,便聽得裡頭打雷一般震吼:
“混蛋,怎會如此!”
哎呀,我的天哪。慧慈心跳得快從喉嚨撲出來了。
一是這麼大嗓門著實嚇人,二是,這麼大嗓門,該不是要把無恙給吃了吧?
崔逖,你快睜大眼睛看呐!
慧慈喜得一步並做兩步走,跟崔逖一同進了大堂。
一進去,便見五六個人肉戰車擠在一起,肌肉抖動,麵紅眼赤,那沙包大的拳頭已經揚起來了。
在一雙雙粗壯大腿的圍困當中,隱約可見一片裙角。
慧慈興奮得小臉通紅。
“哎呀,那不是無恙麼……”
崔逖則笑容儘失,快步上前厲喝:
“你們要做什麼!”
站在最外頭的喀什人轉過身來,麵色不善:
“你是誰,敢對我們喀什勇士大呼小叫?”
喀什人個個壯實如牛,本就看不上相比起來,頎長薄肌的大魏人。
更何況,崔逖文質彬彬,看著是個一根手指能戳倒的小白臉。
跟這樣的人對話,喀什勇者甚至覺得自己受到侮辱。
故而,那人臉上先流露出了輕視。
但崔逖不過微微閃動長睫毛,略掀眼皮,將他看了一眼。
而後,他冷聲道:
“本官開封府尹崔逖,乃大魏二品大臣,應是諸位要自省,為何對本官大呼小叫,以下犯上才是。”
“再者,大魏朝向來講究禮尚往來,今將爾等奉為座上賓,可不是讓你們自矜尊貴,來嗟磨我大魏臣民的!”
崔逖本如溫潤雅玉,似乎對誰都是笑意盈盈,令人望之親切愛慕。
可他不笑的時候,那雅玉便如遭了雪打霜凍,冷厲成刀。
那喀什人不由得愣住,想起家鄉的一句話:
末流勇士用刀槍,次等勇士恃拳腳,神武勇士,僅憑殺氣可震敵。
可堂堂喀什勇士,怎能被一個小白臉,壓過頭去?
他心頭越發惱怒,拳頭緊緊捏了起來:
“什麼二品三品的,隻有無能之輩,才靠這虛無的頭銜。”
“我們喀什,隻靠拳腳說話。”
“你這個小白臉,能耐得住老子一拳嗎!”
說著,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起拳頭,破風朝崔逖襲去。
慧慈嚇得直接尖叫起來:
“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