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奴看起來有些擔憂,但還是強撐著笑容:
“我一時情急,也沒想那麼多……待回去跟三王子好好請罪,興許他會原諒我吧……”
林嫵並不覺得三王子會那麼寬容,但喀什人看起來很忠誠,馬奴亦是如此。
她想勸他彆回去了,但也知根本說不用他。
沉默了一會兒,她隻能說:
“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吧。”
然後拔下自己的發簪。
馬奴眼中閃過警醒:
“這是……”
“這是開封府的信號彈。”林嫵解釋道:“隻要發出去,便會有人來救我。”
馬奴一聽便皺起鼻子,遲疑道:
“開封府,不是大魏的緝凶部門麼?萬一他們是來抓你的……”
“不會。”林嫵滿臉篤定:“這是自己人。”
她果斷打開發簪,將信號彈發了出去。
人很快就來了,且不是旁的人,而是崔逖本人。
他的名聲可不怎麼好。天子鬣狗,地獄判官,冷清無心的劊子手,不單京城人人聞之變色,就連來京不久的喀什人,亦有所耳聞。
馬奴一見是他,立即戒備起來,擋在林嫵前麵。
崔逖本來很急切,見狀放緩了腳步,麵上笑容淡了些許:
“郡主,這是……三王子身邊的人?”
林嫵看了他帶來的人一眼。
崔逖道:“無妨,都是在下的人。”
林嫵才將自己如何被劫持到三王子房中,又蒙馬奴相救,流落至此的事情講了個大概。
而崔逖越聽,麵色越凝重。
“這事可不好辦。”他沉聲說:“郡主,三王子死了。”
什麼?
林嫵大吃一驚。而馬奴,則是直接沉下了臉。
“這是怎的回事?馬奴並沒有打得很重……”林嫵急道。
崔逖的視線不動神色掃過馬奴的臉,斟酌再三,才說:
“三王子並非死於毆打,而是被毒殺了。”
慧慈他們進屋時,三王子還活著,但很快便氣絕了。開封府到後驗了屍,發現他五內俱黑,是明顯的中毒之狀。
禦藥房將他腹中食物丟與老鼠,老鼠
“如今喀什人已經鬨開了,要求大魏必須交出真凶,給他們一個交代,否則喀什不再顧及兩國臉麵,必將出兵踏平西北。”崔逖語氣沉重。
林嫵心中亦是猛地一沉。
她隻以為是慧慈公主自導自演的一出捉奸記,卻沒想到,背後似乎還大有陰謀?
三王子這一死,影響可太大了。
兩國關係本就岌岌可危,這事若是處理不好,便是派十個公主去和親,隻怕也阻擋不住狼煙四起。
不知又有多少邊關將士和無辜百姓,要命喪血海。
未來可預見的一片灰暗,三人皆默然不語了。
最後還是林嫵下了決定:
“我先回林宅吧,靜觀其變。”
“至於馬奴……”
回城的路上,有些兵荒馬亂。
林嫵許久不出城了,竟沒想到外頭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流民,他們的身形還挺高大,與京城周邊人士肉眼可見的不同。
崔逖的馬車經過一叢叢的流民,差些被哄搶掀了車。
好在他帶的衙役夠多,防衛嚴實,才從流民中衝出一條路來。
林嫵皺眉:
“哪裡來的這麼多流民?”
崔逖的笑麵收斂了幾分:
“北方災情嚴重,大批北民南下,攪擾一路城鎮。京城還算好的,不過數千人,據說運城已經聚集了數萬。”
“聖上為此震怒,日前已經遣了都中營,兩萬兵將緊急發兵前去運城。”
“數萬這麼多?”林嫵有些吃驚,又掀起簾子看外頭的流民。
北方人身材高大,便是一路饑荒,看著也比京城人雄健,若是真鬨起來,麻煩可不小。
隻是……
“他們為何聚集在此?”林嫵不理解:“京城以西有大佛寺,按說應該去那裡,討些粥水才是。”
她這麼一說,崔逖才驚覺,是有些奇怪。
林嫵想了想,低聲道:
“崔大人,請你替我向寧世子遞個話……”
馬車噠噠進了城。
薑鬥植因為中了箭傷,休養時間比幾位情敵要長一些。
他閒了這些日子,人都要長毛了,便把腦筋動到牆上。
既然他跟林嫵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要進一家門,何苦還留著一道礙眼的牆呢?
說乾就乾,林嫵回到家時,他剛指揮人在牆上裝好一道暗門。平時看著不顯眼,但是隻要找對地方,往下一按,欸——
暗門徐徐打開,林嫵和一個高大結實的男子,肩並肩出現在眼前。
薑鬥植:!!!
“這又是誰!”他滿臉震驚。
林嫵眨眨眼:
“剛剛好,不用翻牆了。”
同時還拍了拍那男子的手臂,很熟絡似的。
“介紹一下,這是你往後幾日的房東,跟他打個招呼吧。”
馬奴拘謹且羞澀,烏拉烏拉說了一大堆讓人聽不懂的喀什語。
薑鬥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就成房東了?
“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他抱著手臂,一雙狐狸眼死死鎖定林嫵,語氣酸澀。
林嫵不辭辛苦,把來龍去脈又講了一遍。
薑鬥植聽到一半就不想聽了:
“你說他抱著你,在水下遊了數裡?”
“既然你被丟到三王子房中,根據在下對窮凶惡極之徒的了解,他們應當不會給你留衣裳吧?”
“所以你倆……”
他好恨,自己為何要休養,他到底都錯過了些什麼!
“這也是沒辦法的。”林嫵乾巴巴道。
誰想被人抱著在水裡上演浪裡白條呀,不都是厄運使然嗎。
受害者有罪論是不對的。
不過薑鬥植還算有良心,雖然看這個大個子馬奴左右不順眼,可想到他畢竟救了林嫵,還是讓開了身子:
“還愣著乾什麼?進來!”
他百般挑剔的表情,著實有些凶惡,馬奴被嚇得不敢動。
還是林嫵率先走了進去,他才束手束腳地跟進來。
薑鬥植吩咐下人給林嫵準備沐浴和吃食,又在堂屋坐了許久,才等來一個洗白白、香噴噴的小美人。
他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大口,心想,這才是我娘子的味道。
方才那亂七八糟的水藻味青草味和烤雞味,都是什麼鬼啊。
“我覺得三王子的死,得從慧慈公主身上入手。”
林嫵一坐下來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