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大王子那金色瞳仁迷茫了一瞬,而後像迎敵的猛獸,慢慢收縮起來。
“有趣。”他的臉亮了起來。
縱使被兩個人扶著,唇色已經泛白,他依然還是那股桀驁邪獰的性子,掙紮著露出一抹笑來。
“所以,那六個探子,也是給本王設的局嘍?”
故意大張旗鼓地找探子往運城送信,故意讓侍衛長在林宅提起結嬸的名字,故意在城郊安插了一個賣貨郎的婆娘……
喀什大軍滿心以為另外五個探子是障眼法,抓住結嬸那婆娘便是破了局。
殊不知,那婆娘才是局?
“沒錯。”林嫵印證了他的想法。
“若不是jan的腳程,比起人來得多花上一日功夫,我們又怎會選擇此時逃亡,好將你釣出來?”
林嫵已經算準了,jan作為一條狗,雖然跑得快,但是體力不足,到運城的時間必然比人類探子要晚。如此一來,大約隔日淩晨,方能等來援軍。
而她在jan脖子上掛了香囊,裡頭便是同寧司寒約定,在這個地道出口相見。
如此一來,正好將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喀什大軍和大王子,打個措手不及。
不得不說,她和寧司寒還是有點默契的。
寧司寒來得太及時了,一切都剛剛好,再晚上那麼一點,林嫵將功敗垂成。
而與之相對的是,大王子輸得很徹底。
可他不但沒有惱怒,反而打了雞血,如同寂寞強者終於找到高明的對手,一股原始的衝動和快感,直衝腦門。
周身為之震顫,從頭到腳都舒坦了。
“有趣,真有趣。”
他先是翹起一點嘴角,接著咧開絳紅色的唇,露出雪白虎牙,最後竟哈哈大笑。
“實在太有趣了!”
“郡主,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人。”
“本王喜歡,本王喜歡你!”
而他一旁的喀什大將,顯然已經習慣了主子時不時就過度美麗的精神狀態,正心無旁騖、手忙腳亂地,給他捂住胸口那因激動又湧出鮮血的傷口。
“殿下,悠著點,悠著點。”喀什大將操碎了心。
可大王子置若罔聞,仍沉浸在一股莫名的狂喜中,金燦燦的雙眸裡隻看得到林嫵,恨不得現在就將她抓起來,圈在懷裡,狠狠折服……
但林嫵對他的瘋勁,不為所動。
她舉起jan奪回來的瓷瓶,冷笑了一下。
“喜歡我?”
“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
“而你,什麼也得不到!”
說完,她手指一鬆,讓那個當初馬奴視若珍寶的瓷瓶,掉落在地。
啪嚓一聲,碎成幾片。
大王子癲狂的臉,立即蒙上一層冰霜。
對於他而言,這是赤裸裸的挑釁,也是撕破臉的戰書。
“嗬。”他輕笑一聲。
然後猛地推開左右攙扶的人,搖搖晃晃地站立,身量高大,陰森滲人。
“那,就來打個賭吧。”
他微微咧嘴,兩個虎牙尖尖從兩片絳唇中露出來,邪氣又狂妄。
“過不了多久,你就會主動來找本王……”
“殿下!”一個喀什勇士被寧司寒叉出幾十米,正好滾倒在大王子麵前。
他狼狽不堪地抬起頭:
“這支大魏軍奇襲得太突然,兄弟們被打亂陣腳,傷亡慘重。”
“咱們,還是快撤吧……”
另一個大將也退到大王子身邊,滿身是血,神情焦急:
“殿下,快撤吧!我們折損太多勇士了……”
好幾名大將同時懇求道:
“殿下!”
“撤退吧殿下!”
耳畔不斷響起“撤退”二字,大王子終有所回應。
那張恣意癲狂的臉,斂了瘋狂之色,他將輕歪的頭顱微微擺正,目無表情,深深地看了林嫵一眼。
“郡主,本王等著你。”他說。
林嫵神色淡淡,回了一句:
“大王子,你怕是等不到了。”
“因為,我不是郡主。”
“我是大魏皇帝親封的,護國公主!”
這次慘烈的大戰,最後以大魏奇襲,喀什大敗告終。
護國公主智取喀什,寧國公世子神兵天降,僅憑借區區五千兵力,迎擊喀什五萬將士,最終斬殺將近兩萬敵軍,逼得他們後退十裡,守住了大魏都城。
這一次戰役被載入史冊,成為後世津津樂道的以少勝多典範,人稱“護國之戰”。
林嫵和寧司寒凱旋而歸時,城中一片欣喜歡騰。
除了那一小撥被蒙在鼓裡,差點命喪地道的老臣。
即便已經逃出生天,他們當中有些人,還是忍不住嘴賤:
“這麼大的事,也不跟我們交個底,就這麼把咱們一群眾臣蒙在鼓裡,騙去做餌?”
“萬一死了一個兩個,那都是大魏江山的重大損失。”
“她負得起責任嗎!”
話剛說完,就被人白了一眼。
“死了?”
這位觸柱愛好者,終其一生都在追求文死諫的禦史大夫,冷冷一笑。
“死了好啊,死了不比你們現在不上不下的好?”
“看看人家魏家,那才叫一個好命,一人赴死,雞犬升天,魏家全族都因禍得福了。”
一想到魏閣老之死,馬斯倪就捶胸頓足,歎自己死不逢時。
多好的機會,白白落到一個老登頭上,暴殄天物。
早知有這種好事,他就殺去護國公主家裡,競聘上崗了!
一時間,滿朝文武真可謂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不過總體還是鬆了口氣,畢竟喀什大軍撤退十裡,又因為上次突襲過後元氣大傷,且喀什大王子重傷,他們一連五日沒有動靜。
按照林嫵的測算,靖王此去遼城搬救兵,最快是十日回京。
如今,已經來到第八日。
對僅餘三萬人的喀什大軍而言,這兩日是最後的機會。否則等遼城的兩萬魏兵趕到,與京中的近萬護衛隊彙合,則雙方旗鼓相當,必定陷入鏖戰。
喀什遠道而來,戰線過長,時日長久必敗無疑。
因此,眼下的喀什大軍,必將速戰速決。
而對京中的大魏臣民來說,此時,則是黎明前的黑暗。
整座城都陷入異樣平靜,大家心知肚明,喀什即將發動最後一次猛攻。
喀什吃過一次輕敵的虧,這次定然全力以赴。但眼下京中兵馬不足萬人,與喀什剩餘的三萬大軍相比,終究力量懸殊。
故而,滿京都在默默等待,等待那個時刻的來臨。
是創造奇跡,還是國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