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青麟郡邊界，塵土飛揚的官道上，一支衣衫襤褸的隊伍正緩緩靠近。
隊伍裡混雜著真正的流民，麵黃肌瘦，眼神麻木，但也夾雜著十幾個眼神警惕、身形雖刻意佝僂卻難掩精悍之氣的漢子。
為首一人，正是馮大順。
他奉了韓嶽之命，帶著心腹手下，偽裝成流民，潛入青麟郡，意圖刺探虛實，伺機製造混亂，為日後大軍再次東進鋪路。
“頭兒，前麵就是青麟郡的地界了。”一個手下湊近，壓低聲音道。
馮大順微微點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
與其他地方的混亂不同，青麟郡的邊界竟然設有檢查站，一隊隊穿著統一黑色軍服、精神抖擻的士兵正在有條不紊地檢查、登記過往流民。
沒有勒索，沒有刁難，甚至還有穿著白褂的人在給一些生病的流民看病、施藥。
這……馮大順眉頭微皺，感覺有些不對勁。
韓公治下，流民如草芥，官兵如豺狼，何時見過這般景象？
登記過後，他們被允許進入青麟郡。
一踏入郡界，眼前的景象讓馮大順和他的手下們都愣住了。
官道兩旁，是大片大片綠油油的田野。
田裡的稻苗長勢喜人，翠綠欲滴，比他們之前見過的任何莊稼都要茂盛、茁壯。
田埂整齊，溝渠暢通，甚至能看到一些水車在緩緩轉動。
更讓他們驚訝的是田間勞作的農人。
他們臉上沒有流離失所的愁苦，沒有對未來的恐懼，反而帶著一種……一種踏實的喜悅和對豐收的期盼。
“這……這是青麟郡？”一個手下忍不住喃喃自語，語氣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一路行來，他們看到的都是拋荒的土地，餓殍遍野，哀鴻一片。可這裡，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
“快看！那邊有粥棚！”有人眼尖，指向不遠處村口搭建的幾個大棚。
棚子下，幾口大鍋熱氣騰騰，穿著乾淨衣服的婦人正給排隊的流民分發稠粥和窩頭。
隻要登記姓名，願意接受安排去做工，就能領到一份。
馮大順的手下們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看到吃的，眼睛都直了。
“頭兒……”
馮大順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也餓了。他揮了揮手：“去領吃的，順便打聽打聽情況。”
手下們一擁而上。
馮大順自己則緩步走向旁邊的公告欄，那裡圍著不少人。
他擠進去一看，瞳孔猛地一縮。
公告上寫著青麟郡最新的政令：凡是願意墾荒的流民，分給田地，第一年免租，之後隻收三成地租！凡是參與修路、修水利、進工坊做工的，管飯，還發工錢！
三成地租？！還管飯發錢？！
馮大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大周其他地方，五成、六成甚至七成的地租都比比皆是，這林蕭竟然隻收三成？
他圖什麼？
旁邊幾個剛領了粥的流民正激動地議論著。
“俺滴個娘唉！三成地租！這輩子都沒聽過這麼低的租子！”一個老農激動得滿臉通紅。
“可不是嘛！而且官府還給發種子，那種子可神了！俺隔壁村王老五種了，畝產比以前翻了一番還多！”
“聽說了嗎？林大人還把那些囤糧的地主豪紳都給抄了！現在糧價穩得很，咱們這些窮哈哈也能買得起糧了！”
“林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爺啊！咱們這回算是遇到活菩薩了！”
“誰要是敢來破壞咱們現在的好日子，俺第一個跟他拚命！”
聽著周圍百姓發自內心的感激和擁護，馮大順的心沉了下去。
民心！這林蕭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收攏了民心！
這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他本以為青麟郡和彆處一樣，官府殘暴，民不聊生，他們可以輕易煽動流民，製造混亂。
可現在看來……
一個手下端著一碗熱粥，湊了過來，臉上帶著驚歎和一絲茫然：“頭兒，這粥是真稠啊，裡麵還有肉末！他們說，隻要去碼頭扛活，一天不僅管三頓飯，還能領十個銅板！”
另一個手下也湊過來：“頭兒，俺剛才去糧店看了，米價……米價竟然比咱們那邊低了一半不止！而且敞開了賣！”
馮大順看著手下們眼中那混雜著羨慕、渴望甚至一絲動搖的神色，心中五味雜陳。
他也是窮苦出身，加入黑潮軍，跟著韓公，為的也不過是混口飯吃，搏個前程。
可眼前的青麟郡，似乎……真的能讓人看到安穩過日子的希望。
“頭兒，咱們……咱們還按原計劃行事嗎？”一個手下小心翼翼地問道。
馮大順沉默了片刻，看著遠處田野裡忙碌的身影，看著粥棚前排著的長隊，看著那些雖然衣衫破舊但眼中卻有光的流民。
“先彆輕舉妄動。”馮大順聲音有些沙啞，“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先……先乾活，看看情況再說。”
“好嘞！”手下們聞言，臉上竟然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或許，在這裡乾活吃飯，比跟著大軍四處征戰，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要強得多。
馮大順暫時將韓嶽的任務拋在了腦後。
他決定，先融入這裡，親眼看看，這個叫林蕭的郡守，到底有什麼魔力，能將這亂世中的一方土地，治理成這般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