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宋清和與孫明德離開後，林蕭目光轉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張富安，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富安，你先彆走，我還有些事想跟你說說。”
張富安愣了一下，隨即連忙應道：“哎，蕭哥，您吩咐！”
他心裡也隱隱有些激動，能被蕭哥單獨留下，肯定是有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他，這可是個表現的好機會。
林蕭走到他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才宋大人說的書本的事，你聽到了吧？想要孩子們讀書識字，這紙張是個大麻煩。”
張富安點點頭，臉上露出愁容：“是啊，蕭哥。如今市麵上最好的也就是那麻紙了，又黃又糙，寫幾個字就洇墨，還死貴！尋常人家哪裡用得起？更彆說給那麼多娃兒當書本了。”
他歎了口氣，“這事兒，難辦。”
“難辦，也得辦。”林蕭笑了笑，“走，跟我去個地方，讓你開開眼界。”
張富安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跟上了林蕭的腳步。
兩人穿過幾條巷道，來到村子邊緣靠近河邊的一片空地。
這裡有一大片竹林，旁邊還有一些工具和一塊土牆。
林蕭指著竹子，“富安，咱們來做點新東西。”
“新東西？”張富安有些疑惑地湊上前，看著那些竹子，又看了看林蕭，滿臉不解，“蕭哥，這竹子……能做啥新東西？竹椅？竹床？還是竹筒？”
林蕭搖搖頭，神秘一笑，“都不是，咱們用它來造紙。”
“造……造紙？！”張富安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
他印象裡的紙，都是郡城裡那些文人墨客用的，又薄又白，金貴得很，跟這硬邦邦的竹子，怎麼也聯係不到一塊兒去。
林蕭沒有解釋太多，隻是指著竹子，語氣肯定道：“當然能做，而且用竹子造出來的紙，比現在市麵上的紙，要好得多，也便宜得多。”
張富安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但蕭哥說能做，那就肯定能做！
他立刻拍著胸脯保證道：“蕭哥您說咋做，我就咋做！”
林蕭滿意地點點頭，開始一步步指導張富安造紙的工序。
“首先，要把這竹子，砍成小段，用石灰水浸泡……”林蕭一邊說，一邊示範著，張富安則在一旁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頭。
浸泡過的竹子，需要經過蒸煮，再放入石臼中舂搗成竹漿。
“現在，就得靠力氣了。”林蕭拿起一根粗大的木杵，做了個示範，“像這樣，搗！把它們搗成漿！越細越好，把裡麵的纖維都搗出來！”
說著，林蕭掄起木杵，一下下用力地搗砸起來。
張富安也找了根木杵，學著林蕭的樣子，嘿咻嘿咻地搗了起來。
兩人輪換著，足足搗了半個多時辰，石臼裡的竹料終於變成了細膩均勻的糊狀，幾乎看不到明顯的纖維了。
“行了，差不多了。”林蕭抹了把汗，看著石臼裡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把這些漿，舀到那個大水槽裡去。”
水槽裡已經蓄滿了清水。
竹漿倒進去後，林蕭又讓人用木棍不停地攪拌，直到竹漿和水完全混合均勻，變成了一槽渾濁的米白色液體。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步了。
林蕭拿起一個特製的工具，那是一個長方形的木框，上麵繃著一層細密的竹簾。
“看好了，這叫抄紙。”林蕭說著，雙手持著木框，平穩地將其浸入水槽中，輕輕一蕩，再緩緩抬起。
奇跡發生了！
一層薄薄的、均勻的白色纖維膜，如同凝固的牛奶皮，留在了竹簾上。
水從竹簾的縫隙中快速滴落。
“這……這就……成紙了？”張富安看得目瞪口呆，手裡的木杵都差點掉地上。
這也太神奇了吧？就這麼水裡一撈，紙就出來了？
“還沒完呢。”林蕭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將木框移到旁邊一摞鋪著濕布的木板上，然後將竹簾連同上麵的濕紙膜，反扣在濕布上，再輕輕揭開竹簾。
一張濕漉漉、軟趴趴的“紙”，就留在了木板上。
林蕭重複著這個動作，很快，木板上就疊了厚厚一摞濕紙。
“富安，找塊平整的大石板來，壓在上麵。”
張富安如夢初醒，連忙找來一塊沉重的石板，小心地壓在濕紙摞上。隨著重壓，更多的水分被擠了出來。
“壓上一段時間，把水儘量擠乾。然後……”林蕭指了指不遠處一麵特意建造的、下麵可以燒火加溫的土牆，“最後一步，就是把這些濕紙一張張揭下來，貼到那烘牆上，徹底烘乾。”
林蕭烘了一張紙，遞給了還處在震驚中的張富安。
“你看看，這紙如何？”
張富安顫抖著手接過那張紙。
入手的第一感覺，是輕！比他見過的任何麻紙都要輕薄！
再看顏色，相比於發黃的麻紙，簡直就是雲泥之彆！
用手輕輕撫摸，光滑細膩！手指劃過，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粗糙的纖維！
“我的老天爺……”張富安喃喃自語，眼睛瞪得溜圓，翻來覆去地看著手裡的紙，又試著輕輕扯了扯，發現這紙雖然薄，卻相當有韌性，不像麻紙那樣稍微用力就破了。
“這……這真是竹子做出來的？”他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如假包換。”林蕭笑道。
“蕭哥……您……您真是神人啊！”張富安看著林蕭，眼神裡充滿了狂熱的崇拜。
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簡直聞所未聞！
正當張富安拿著那張新紙，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村長李德全找了過來。
他老遠就看到這邊煙熏火燎，人來人往，好奇之下便過來看看。
“林蕭哥，你這又在搗鼓啥新奇玩意兒呢？老遠就聞到這股味兒了。”李德全笑著走近，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張富安手裡那張白得晃眼的紙。
“咦？這是啥？”李德全湊了過來，眼神一下子就直了，“這……這是紙？！”
他一把從張富安手裡搶過紙，拿到眼前仔細端詳。
“哎呀！這紙……咋能這麼白？還這麼滑溜？”李德全的手指在紙麵上來回摩挲，臉上的表情從好奇變成了震驚，再到狂喜。
“德全叔，你再看看這個。”林蕭又遞過去一張寫了字的紙。那是他剛才用毛筆蘸著墨，隨手寫下的幾個字。
李德全接過一看，更是激動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不洇墨！字跡清晰！好！太好了！”
他猛地抬頭看向林蕭，又看了看旁邊晾曬著的一牆白花花的紙，激動地說道：“林蕭哥！這……這可真是神物啊！比那黃不拉幾、糙得剌手的麻紙強了不知道多少倍！還結實！”
“林蕭哥！你還有多少驚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