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養心殿。
“哢嚓——”
一聲脆響，李硯手中一塊上好的金絲楠木應聲而落。他猛地將手中的刻刀砸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俊秀的臉龐因憤怒和恐懼而扭曲。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嚇得魂飛魄散，將頭埋得更低，聲音顫抖著重複：“北……北方急報，青麟郡守林蕭……已攻破草原王庭，單於阿爾坦汗……逃遁，草原三十六部，儘數……儘數被其降服……”
“儘數降服……”李硯失神地喃喃自語，踉蹌著後退兩步，撞翻了身後的木料架子。木頭滾落一地，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如同他此刻崩塌的內心。
整個草原……那片困擾了大周數百年的夢魘，那個他父皇、他皇爺爺都未能徹底解決的禍患，就這麼被一個泥腿子給平定了？
這怎麼可能！
他寧願聽到林蕭兵敗的消息，哪怕草原人兵臨城下，也比現在這個結果更能讓他接受。
林蕭，已經強大到了他無法企及，甚至無法想象的地步。
“滾！都給朕滾出去！”李硯歇斯底裡地咆哮著，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
太監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出了養心殿。
殿內隻剩下李硯一人，他無力地癱坐在狼藉之中，眼神空洞。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那張龍椅，似乎有些坐不穩了。
……
相府。
周慕白手捧著同樣的軍報，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渾濁的老眼中透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欣慰。
他走到窗前，望著北方湛藍的天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草原之患，平了。
至少，在未來的數十年裡，大周的北方邊境將不再有烽火狼煙。百姓可以安居，國家可以休養生息。
至於林蕭……
周慕白心中百感交集。此子已成氣候，再非朝廷所能節製。但……若天下能因此安定，百姓能免於戰火，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他緩緩將情報放在燭火上點燃，看著紙張在火焰中蜷曲、化為灰燼。
……
草原，王庭金帳。
林蕭正坐於主位，身前鋪著一張巨大的羊皮地圖。圖雅如最溫順的貓咪般跪坐在他身旁，為他輕輕研墨。阿古拉被帶了過來，倔強地扭過頭，不去看林蕭。
一名親衛快步入帳，單膝跪地：“大人，阿爾坦汗的使者在帳外求見。”
“哦？”林蕭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讓他進來。”
很快，一個穿著草原服飾，卻滿臉惶恐的中年男人被帶了進來。他一見到林蕭，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五體投地。
“偉大的征服者！我們大汗，阿爾坦汗，派我前來，向您獻上最卑微的敬意！”使者聲音顫抖，不敢抬頭，“大汗說，他願意向您臣服，永生永世，奉您為主！他願意獻上草原最肥美的三條河流域，每年納貢牛羊十萬頭，黃金萬兩，隻求……隻求您能饒恕他的性命，給他和他的族人留下一片棲息之地。”
阿古拉身體劇震，猛地回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她那曾經不可一世的父汗，竟然搖尾乞憐到了這種地步？
金帳內一片寂靜，隻有火盆裡的木炭偶爾發出輕微的嗶啵聲。
林蕭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從東邊的呼倫草原，到西邊的天山牧場。這片土地太大了，比他現在治下的所有郡縣加起來還要廣袤。
全部直轄，以他目前的人手，根本管不過來。治理成本太高，而且草原部族桀驁不馴，強壓之下，隻會徒增麻煩。
他要的是資源，是穩定的後方，而不是一個爛攤子。
“回去告訴阿爾坦汗。”林蕭終於開口，聲音威嚴，“他的命，我暫時留著。陰山以南，水草最豐美的這片土地，歸我。”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巨大的圈，幾乎囊括了整個草原三分之一最精華的區域。
“這片土地上所有部落，都必須接受我的官員管轄，推行我的律法，他們的子嗣，必須學習漢話。”
使者聽得冷汗直流，這比直接殺了阿爾坦汗還要狠，這是要從根子上刨掉草原的魂！
林蕭沒理會他的表情，繼續說道：“剩下的地方，可以留給他。他依然是草原的汗，但隻是我的封臣。每年，我要看到二十萬頭牛羊，五萬匹戰馬，還有鐵礦石五十萬斤，送到青麟郡。”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告訴他，這是我給他的唯一一次機會。同意，他就能活。不同意，我就親自去找他談。”
“是！是！小人一定將您的話原原本本地帶到！”使者磕頭如搗蒜，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阿古拉呆呆地看著林蕭，這個男人，不僅用武力征服了草原，更在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方式，要將整個草原的未來都握在手中。
相比之下，她那個隻知道逃跑和求饒的父汗，簡直渺小得可笑。
處理完這些大事，林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有些疲憊。征戰多日，他忽然有些想念青麟郡府邸裡的安逸，想念幾個女人身上的馨香，還有孩子們咿咿呀呀的笑聲。
他走出金帳，抬頭望著草原上那輪清冷的明月，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月光如水，灑在無垠的草海上，夜風帶著青草的腥味，有些涼。
片刻後，天際儘頭出現一個金色的小點，並以驚人的速度放大。
是毛球。
它如今的體型越發神俊，金色的羽毛在夕陽下流光溢彩，宛如神鳥天降。
毛球穩穩地落在林蕭身前，用腦袋親昵地蹭著他的手臂。
林蕭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顆肉乾喂給它，順手撫摸著它那如黃金鑄就般的羽毛。
“毛球，想家了嗎？”
毛球歡快地叫了兩聲。
“想家了，就回去一趟吧。”林蕭的聲音變得柔和下來，“去，把夫人們和孩子們都接過來。告訴她們，這裡的風景不錯，帶她們來騎馬。”
“路上彆貪玩。”
毛球昂起頭，發出一聲充滿自信的鳴叫，雙翅一振，卷起一陣狂風，瞬間衝天而起，化作一個金點，消失在南方的天際。
看著毛球離去的方向，林蕭的眼神裡滿是溫情。
江山再大，終究還是要有人分享，才不算寂寞。
圖雅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將一件厚實的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柔聲道：“主人，夜深了，風大。”
林蕭回過神，順勢攬住她豐腴柔軟的腰肢，笑道：“是啊，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