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城門口上千儒生手執儒家經典攔門,當首老儒張蒯發銀白卻梳的整潔,一身君子儒袍,賣相儒雅,老而有道。看著倒像是個學究多年的高人雅士,隻是這風雅皮囊之下窩滿了淫邪齷齪。
城門打開,獨屬於精銳的煞勢如開閘洪水洶湧而出,老儒張蒯冷哼一聲,以浩然氣擋住了這股驚人煞勢,護住了身後上千儒生。
鐵騎踏出,煞勢突然增強倍餘,浩然氣被這股煞勢壓成了一個弧形,隨著鐵騎靠近,弧度越來越大,有崩潰之兆。
這位荒廢儒道多年的老儒感受壓力,眼角抽動,力有不逮。身後十幾個儒家先天抬手指前,浩然氣流淌而出,助力老儒的浩然屏障,但依舊頂不住濤濤煞勢。
習得浩然氣的儒生們紛紛加入其中,誦讀浩然正氣歌,終是勉強撐住了浩然屏障。
但有一騎而出,紫蟒老監一聲冷哼,已經被壓的趨於九十度的浩然屏障嘩啦啦破碎。上千儒生齊齊吐血,栽倒了大半。
老儒張蒯同樣吐出一口老血,本來還精神奕奕的老臉立馬漲紅,萎靡不振。
若不是身後弟子扶住了他,可能也是栽倒在地。
趙高俯視著張蒯,輕蔑冷笑道:“同樣是儒家君子,你的浩然氣比浩然君子可差遠了,君子氣象差了何止百倍,一大把年紀全活到狗身上了。”
這話罵的臟,張蒯氣的差點又吐血。他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甩開了弟子的手,沉聲道:“浩然君子是未來大儒,他的氣象自然不是我能相比。”
趙高冷笑道:“你倒是會給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張蒯嘴唇顫抖,深吸兩口氣才穩定下來,神情嚴肅道:“前鴻臚寺卿張蒯攜甘州上千儒生求見太子殿下。”
趙高抬著頭,以下巴示人,淡淡道:“殿下日理萬機,是你們說見就能見的?”
趙高的傲慢讓這位曾經位高權重,如今的甘州儒林泰鬥氣的心中鬱結,但不敢當場發作。在京都官場耕耘幾十載,他深知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的道理。
以前入宮見聖就沒少打點宮中太監,太清楚宮中宦官大抵都是貪得無厭,即便是衡順帝的伴讀大監孫盛也有偶爾收禮的習慣。
更何況眼前這位還不是普通太監,宮中太監武夫不在少數,衡順帝還有一隻習武的千人太監淨軍,修為高深者能至宗師境。
而天象境級彆的太監,聽說宮中有一位,但也隻是聽說,從未見過。但眼前這位趙高可是貨真價實的天象武夫。
莫說現在已經告老,即便是他未辭官也不敢輕易招惹這般強人。
張蒯拱手道:“我雖然已經告老,但仍然保有呈事上奏之權,我的奏疏依然能入內閣,能上禦桌。
大衡祖製有言天下儒生皆有勸諫君王的職責。
今日我攜甘州上千儒生前來勸諫太子殿下,是聖上和大衡祖製給的權利,趙公公,難道你要違背聖命和大衡祖製嗎?”
張蒯抱拳朝天,拿著大義壓趙高。
趙高神色淡定,但心中輕蔑不屑,他趙高眼中隻有太子,沒有衡順帝,更沒有大衡祖製。不過這些肺腑言隻能私下說,不可拿到公眾。
趙高淡淡道:“你們所勸諫何事?”
張蒯從懷中取出一冊,義正言辭道:“殿下在甘州大興獄案,以致甘州民不聊生。甘州剛經曆過極寒災冬、暴民肆虐、江湖之亂,西蠻兵禍,甘州已經是千瘡百孔,再禁不起一場牽連整個甘州的大獄案。
這是我等所寫《諫太子疏》請趙公公呈交殿下。”
身後弟子接過諫疏,上前兩步,遞給趙高。
趙高也懶得看,隨手交給身邊鐵騎,轉交李景源,而後淡淡道:“大興獄案?哼,那些被查抄的世家豪閥都是參與了暴民起義,弑君造反的反賊,這是邵桐光那些首惡親自交代的事實,證據確鑿,沒有一個是冤枉的。
張蒯,你要為那群反賊求情,是何居心啊。”
張蒯臉色陡變,並沒慌神,說道:“張某不是為反賊求情,而是為殿下求德求仁。殿下所查抄的世家豪閥多是一地支柱,一旦被抄家滅門,短時間裡當地百姓生活動蕩。甘州承難至今,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若是再動蕩一次,平民百姓就真的寒心了。
所謂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
殿下若不能施以仁義,便要失了一州民心。”
弑君之罪是抄家滅族的死罪,隴雁毛家參與了弑君,其罪難逃。但不是直接弑君,是有回轉餘地的。張蒯想的是先讓太子放人,而後利用京都關係調節,或能保下毛家。
若是此舉不行,便直接讓毛家投靠太子。
太子雖有鐵騎親軍,但官場、儒林、世家豪閥卻無支持者,他料定太子不會拒絕一個經營隴雁城百年的世家大族投靠。
他要的隻是毛家活下來,要的隻是繼續一桶天下。至於毛家奉誰為尊,他不在乎。
趙高嗬嗬一笑道:“我看的聽到的怎麼是甘州百姓家中皆立殿下的長生牌位,為殿下祈福增壽。那些世家豪閥被抄家後,當地百姓更是額手相慶,有甚者放起了鞭炮,紅綢展十裡,歡喜的很呐。”
張蒯道:“白丁小民隻顧眼前又怎知曉這些世家豪閥倒後方方麵麵的巨大影響,殿下為太子,應當比白丁小民看的更遠才行。”
趙高眯著眼,詆毀太子,死罪其一。
張蒯繼續說道:“還有弑君造反案牽連太大太廣,如此大案應當是上報聖聽,由錦衣衛調查,太子私自大興獄案已是逾矩嚴重。若不及時規正,殿下必會被千夫所指。張蒯及上千儒生所諫為甘州百姓也為殿下,趙公公作為太子近臣應當為殿下謀利,請代為通傳。”
張蒯大義凜然,一副為民為君。
趙高淡淡道:“太子入甘州之前,陛下便下了聖旨,甘州境內一切事情皆由殿下說了算,不存在逾矩。
你等攔門阻路已經影響了少陵城百姓出入城,快快離開。”
張蒯心中一沉,沒想到他攜上千儒生前來竟見不得太子。可見不到太子,又如何能回轉餘地。隨即一咬牙舉起手中儒家經典,氣沉丹田,慷慨激昂道:“為君為民勸諫,是儒生風骨之一。張蒯雖已告老,但風骨猶在。
張蒯在此手奉聖人經典,願為太子燃儘最後一點心血。”
浩然氣帶著他的激昂聲音傳至少陵城中,想要傳到李景源那裡,引起重視。
趙高陰沉道:“我再說一遍,帶著儒生離開,回你那小家子氣的望月桶樓去。”
張蒯置若罔聞又一次開口,喊道:“大儒彭越曾上《勸諫太祖皇帝十思疏》言明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甘州形勢比不上開國時的大衡,但小類也,不可不重視,張蒯誠諫殿下施以仁德。”
上千儒生高舉儒家經典,齊聲喊道:“甘州儒生誠諫殿下施以仁德。”
趙高眼中殺意不掩,挾勢弄權,逼迫太子,死罪其二,這張蒯他坑定了。
張蒯察覺到了趙高的殺意,心中悚然。但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後退,更何況有甘州儒林之勢,他不認為太子敢殺勸諫儒生。
因為祖製不允許,大衡儒家更不會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