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市漢口路,巍峨肅穆的軍政府大樓。
穆司野嘴角噙著邪肆的冷笑,站在穆大帥辦公室門口。
左右兩邊站崗的兵士剛要攔截,被小馬手裡的兩挺機關槍頂住腦袋,驚得一動不敢動。
“自不量力。”
穆司野嗤了聲,懶懶地抬腿跨進去。
穆大帥端坐在檀木辦公桌後麵,鋪開軍事專用地圖,正與穆師長低聲商榷。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唰地抬起頭,濃眉皺緊:“軍事重地,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穆司野仿佛沒聽見,身姿挺拔,卻晃悠悠地走路,顛倒眾生的俊顏,掛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痞笑,天生一副紈絝模樣。
穆大帥瞧的眼角忍不住抽搐,氣就不打一處來。
抄起桌上的雕花筆筒,狠狠砸過去。
“逆子,你來乾什麼?”
“來找你要東西。”穆司野偏頭,長臂一攔,輕而易舉接住筆筒,隨手一拍,把它拍出五米遠,落在地板上,滴溜溜旋轉。
他閒散地走到桌邊,食指屈起,在光可鑒人的桌麵,不緊不慢地叩了幾下。
“我娶了歲歲,明天帶她回門,你作為我的親生父親,總該給份像樣的賀禮,要麼給錢,要麼給權。”
穆大帥眼神鋒利地剮了眼他,憤然罵道:“你搶了阿宴的未婚妻,不夾著尾巴做人,反而理直氣壯來找老子要賀禮?老子看起來,很像冤大頭嗎?”
穆師長皺緊眉頭沉默,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梁歲歲一刀斬斷與穆宴的婚約,轉頭義無反顧嫁給穆司野。
說到底,還是穆宴理虧,對不起她。
眼下穆大帥把穆司野罵得狗血噴頭,他暫且先聽著,再做打算。
“娶了個姨太太,沒多久,就搞死正兒八經的原配夫人,甚至差點毒死我和阿晴,你本來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冤大頭。”穆司野眼尾陰鬱地眯緊。
“早就查證了多少次,你姆媽生完阿晴之後,傷了身體一直纏綿病榻,沒熬過半年就走了,根本就他媽的與顏紓無關。”穆大帥蹙緊濃眉,氣急敗壞道。
“她一哭二鬨三上吊,你嘴裡所謂的查證,不過虛晃一槍,從未徹查到底。”穆司野懶洋洋站著,恰巧站在水晶吊燈下。
一圈圈光暈灑在他身上,兩鬢的發極短,襯得頭頂短發越發淩厲發亮。
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從頭到腳透出慵懶的神態,英俊逼人,也邪肆痞壞,像原始森林裡令人生怖的猛獸。
卻比猛獸,瘋狂嗜血多了。
他狹長眼尾勾了下,慵懶眯起,不急不緩的腔調,帶著揮之不去的邪氣。
“父親,不如你我豪賭一場,我姆媽的死,如果與她無關,我頭頂這顆腦袋,親自摘下來給你當球踢!但如果與她有關,你的項上人頭,也親自摘下來給我當球踢,如何?”
穆大帥臉色變了。
“混賬東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就這麼仇恨老子?”
“怎麼,我不該仇恨?”
穆司野眼神倦懶,毫無波瀾地嗤了聲:“半夜三更午夜夢回,我姆媽從閻王殿飄來找你敘舊的時候,你捫心自問,從小到大你給過我什麼?”
“如果不是我命硬,咬牙不認命,早就投胎了千百次。”
“而你手中所有資源,都堆給穆景天那個廢物,還是扶不起來,在警察署署長位置上,整整呆了七年。”
“哪怕是頭豬,爬了七年,也該爬上去了。”穆司野嗤之以鼻。
穆師長聽的差點笑出聲,趕緊假裝喉管不舒服,連咳了幾下,搪塞過去:“咳咳……大帥,你和阿野好好溝通,我繼續查看滬市邊防圖。”
穆大帥心頭梗得發慌。
穆司野字字句句,說的是事實,狠戳他的心。
穆景天有野心,卻能力不夠,無法匹配放大數倍的野心。
雖不至於爛泥扶不上牆,但警察署的署長職位,對於穆景天來說,就已經到頭了。
再往上升的話,才不堪任,必遭其累,能力不配位,必有災殃。
所以,他一直也在愁啊。
雖有兩個兒子,一個不堪重用;另一個,能力卓絕太中用,卻桀驁不馴,完全不受他掌控。
這也是這麼多年,穆大帥沒有放出任何權力給穆司野的原因。
一旦穆司野手中權力過於膨脹,他就失去了說話權,護不住想護的家人。
阿茹已經死了,就算是被張顏紓逼死的,但逝者已逝,再也挽不回來。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總不能為了死去的阿茹,再把張顏紓穆景天和穆芝瑤全部搞死?!
“你以前不屑於找我要錢要權,今天怎麼突然改性了?”穆大帥狐疑地問。
穆司野漆黑眼眸斜斜地看過去,薄唇微妙地翹起。
“歲歲舍棄了少將夫人,嫁給我,隻有一個少帥夫人,空有名分毫無實權。”
“夫貴妻才榮!我不想她因為我,出門應酬時,處處被人瞧不起。”
穆大帥瞪他一眼,想罵,又有點啼笑皆非:“…媽的,老子戎馬一生,殺敵無數,雙手沾滿鮮血,倒生了你這麼個癡情種。”
穆司野眸光冷森森,盯在穆大帥光溜的腦袋上。
“廢什麼話?!再拖拖拉拉,老子就去警察署一槍斃了穆景天,先撈個警察署署長坐一坐。”
“急什麼?”穆大帥麵色不悅,從一堆公文裡,抽了份文件,用力扔過去:“行了,帶上這份文件,立馬滾蛋!”
穆司野兩根骨節分明的長指,輕飄飄接了文件,轉身就走。
出了辦公室,嘴角勾得狠戾如狼。
小馬收了左右開弓的兩挺機關槍,機靈地跟在後麵。
穆司野勾唇,冷厲吩咐:“穆景天已經暗中在部署陰謀詭計,去警察署找淩凱。”
穆大帥眼看著穆司野疾如狂風,出門,砰,關門。
眼角一陣抽搐,忍不住捏了捏脹疼的眉心。
“老子這個死犟死犟的狼崽子,為了梁大小姐而上進,第一次來找老子服軟,不容易啊。”
穆師長心底各種情緒雜糅在一塊,混亂又複雜,很是矛盾。
黯然半晌,沉歎了口氣:“歲歲是個好孩子,是阿宴自己,把這潑天的福分,給弄丟了。”
一聲歎息後,穆師長心緒不佳。
忙完公事,跟穆大帥打了聲招呼,便讓副官把他送回老宅子。
天氣炎熱,蒸籠似的把人熱得大汗淋漓,也沒什麼胃口。
穆師長打算洗個澡,隨意吃點清茶淡飯,就去法國醫院看望穆夫人和穆宴。
軍隊洗澡時間隻有二十分鐘,刻在骨子裡。
他嚴格掐著點,走出浴室。
不到五十,常年刻苦鍛煉,身軀依舊硬朗,穿上薄款的軍服,濃眉墨目,攜帶軍人特有的剛硬挺拔,肅穆冷峻。
“師長,喝杯清茶,再進食吧。”
細柔婉轉的嗓音,從一個年輕女傭的嘴裡流淌。
穆師長聽著不像是往日熟悉的粗壯女傭,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不可置信,又多看了兩眼。
猛然瞳孔深深一痛,失色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