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歲歲壓根沒理會穆宴,連頭都沒回。
坐上穆司野那輛奢豪的美製帕卡德裝甲汽車,四麵裝有汽車電燈,車廂內有六個座位,內飾全部用虎皮豹紋裝飾,跟主人一樣囂張。
梁歲歲剛要安頓梁京淮,卻發現穆辭與賀陽配合默契,抬起擔架就往後座衝。
連排的三個座位,瞬間被擠滿。
前排除了司機,還剩下兩座。
梁歲歲隻好坐在穆司野相隔的座位,端端正正,目光筆直看前方。
前擋風玻璃處,甚至還安裝了最新式馬克沁重機槍,射速為每分鐘一百發子彈,殺傷力驚人。
梁歲歲不由得盯著那挺黑色機關槍,多停留了兩秒。
穆司野挑了下眉,“喜歡,送給你!”
低啞的嗓音,“送給”兩個字,刻意咬字輕慢,流瀉說不出的曖昧。
梁歲歲一陣恍惚,差點聽成了“喜歡……你”。
梁京淮沒想到,穆司野無恥到當眾調戲她。
動了動慘白的唇,咬牙罵了句臟話:“媽的。”
穆辭和賀陽坐在他兩旁,紛紛縮了縮脖子,眼神往車窗外亂瞄,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到了法國醫院。
穆辭和賀陽跑前跑後,把梁京淮治療住院的手續,一切辦妥。
梁歲歲反而閒下來,有點無所事事的感覺。
穆司野站在她麵前,痞笑了聲,帶著幾不可察的撩撥:“明天發請帖出去,六月初八,等我娶你!”
嗓音很輕,也很低,尾音稍稍往上升了個調。
不同於穆宴堅定沉鑄的語氣,卻讓梁歲歲升出一股子信服感。
仿佛他說了,就一定能做到。
“好。”梁歲歲回望了他一眼,也笑了。
他的司機從走廊那邊疾步走來,壓著聲音彙報:“少帥,西郊的地下拳擊場出事了。”
聽到“西郊地下拳擊場”,梁歲歲隱晦地眨動眼瞼。
那是個以拳頭為王的三不管地帶。
血腥,掠殺,叢林法則,勝者為王敗者寇,是那塊地盤的代名詞。
從那種地方廝殺出來的人,本身就是危險。
也是。
穆司野姆媽早亡,沒有姆媽護著,又性子桀驁不馴,不為穆大帥所喜。
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卻在偌大的軍政府內,連個一官半職都沒撈到。
正統路線被堵死,不想成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可不就被逼的隻能劍走偏鋒。
許是同為不被父親喜愛的孩子,梁歲歲這一刻,對穆司野有了微妙的共鳴。
瀲灩鳳眸微微抬起,沉靜地望著他:“多帶些人,彆受傷。”
生來父母緣薄,沒有長輩疼愛,就自己好好疼自己。
纖長彎翹的眼睫眨動,仿佛眨在穆司野心口,酥癢發麻。
他掀了掀眼皮,一瞬不瞬凝視了她半晌,才啞著嗓子,答非所問說了句:“有我在,不會讓一滴鮮血濺到你身上,除非我死!”
說完就走,乾脆利索。
梁歲歲眨了下眼,再眨了下眼。
恍然明白,他說著最血腥的話,在向她宣誓。
穆宴站在警察署門口,眼睜睜看著梁歲歲與穆司野上了車坐一起肩挨著肩,一瞬間眸色猩紅,幾欲發狂。
同為男人,他看出穆司野麵對梁歲歲時,眼底似有兩簇火,危險撩人,毫不掩飾對梁歲歲的欣賞和占有。
穆宴眸色戾冷如刀,殺氣凜然地對視穆司野,互不相讓。
忽而,他有了更可怕的發現。
梁歲歲站在穆司野身邊,居然與馬場那個戴狐狸麵具的女郎重疊。
穆司野甚至在離開之前,刻意挑釁他,薄唇輕飄飄吐出兩個字:“廢物。”
那一瞬間,穆宴怒不可遏,對指使小警察對梁京淮行凶的幕後人,恨之入骨。
如果梁京淮沒受傷,穆司野就逮不到機會向梁歲歲大獻殷勤。
尤其穆司野對梁歲歲,囂張到毫不掩飾。
赤裸裸對他這位正牌未婚夫當麵挑釁。
該死!
他當時交代的人,是身邊親近的副官。
下達的命令出了差錯,副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穆宴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軍政府大樓三樓,他的辦公室裡。
燈火一片輝煌,副官在整理成堆的文件。
抬頭看見他,起立,叩靴敬禮:“少將!”
穆宴眸色陰惻惻,露出凶狠的光,直截了當問:“我交代你隻關押梁京淮兩天,好吃好喝,不得打罵,為何他遭遇嚴刑拷打,受了一身傷?”
副官想不到東窗事發這麼快,臉色微白。
但跟隨穆宴多年,心理素質和應變能力還是足夠強。
垂下頭看著腳邊,強自鎮定道:“少將,我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您說的照辦。”
頓了一秒,又快速補充了句:“梁京淮脾氣暴躁,動不動打打殺殺,在外頭倚仗少將您是他的姐夫,得罪了不少人,也許得知他入獄了,有不服他的人落井下石。”
穆宴啪一聲,槍口瞄準副官的太陽穴,渾身透出不耐煩:“我每個月花薪水請你,不是讓你跟我對著乾!說,指使你的人到底是誰!”
他當年為了給梁歲歲討公道,連夜帶兵剿滅了土匪窩,被子彈射穿胸膛,差點死掉。
骨子裡他就是個不要命的,戾氣橫生。
副官徹底驚慌了。
“噗通”跪下。
麵色慘白的仿佛胸口連中了幾槍:“少將,是……是梁二小姐的意思!我姆媽身患重病,家中錢財都耗光,梁二小姐塞給我一大包大洋,我實在拒絕不了。”
“你拒絕不了,就變著法子坑害我?!”
穆宴狠狠一槍托砸過去。
副官的腦袋,立即開了瓢,血水呼呼往外流。
穆宴猶覺得不夠,飛起兩腳,狠狠踹在副官胸口。
“滾!我這裡,不需要認不清主子的廢物。”
發泄完一通火氣,穆宴颶風一般刮出辦公室。
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梁曼如。
梁旭被梁京淮揍的不省人事,蘇雪媚腰骨斷裂,都躺在法國醫院醫治。
梁曼如忙前忙後地照顧。
剛喘了口氣,讓醫生給她包紮好額頭的傷口。
眼角餘光瞥見穆宴那張英俊入骨的臉,勾唇得意一笑。
懷上孩子以後,他果然更在乎她了。
沒有留意到男人眸底壓抑到的怒火,微微偏過半邊臉,用最美的角度對準他,盈盈嬌笑。
“阿宴,我和孩子都在想你,你就來了,心有靈犀一點通。”
“沒錯,我來了。”穆宴陰沉沉嗤笑了聲。
不陰不陽的口吻,似慍怒。
梁曼如還沒琢磨明白他的意思,頭皮突然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