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
梁歲歲嗓音淡淡,麵色也淡淡,站在病房門口,沒有半點讓人進去的意思。
穆宴見她這幅不冷不熱的態度,想當然的以為,她還在生他的氣。
見慣了她溫柔大氣的模樣,忽然被她冷著臉刺了又刺,就像是被帶刺的漂亮玫瑰撓在心口,微微的疼,帶著難以言喻的刺激,撩的他心尖發癢。
穆宴喉結滾了下,情潮在眸底翻滾。
“我來跟你說一聲,你提的要求,梁曼如答應了。”
“你讓她現在就去夜上海大飯店跪著,我馬上帶阿淮過去。”
穆宴怔了下:“阿淮的傷好了?”
“差不多。”
梁歲歲沒看他,轉身走進病房。
梁京淮喝了她開的藥方,又全身塗抹了她調製的藥膏,隻需洗個澡,清洗掉那些黑糊糊的藥膏,就能徹底痊愈。
十天是她根據以前的病患預估的。
沒想到梁京淮身體底子強健,少年氣血也旺,兩天半就好了。
梁京淮容光煥發,帶著一身水汽從浴室出來,穿了套合身的深灰色校服,白色襯衫隻扣了最下麵兩顆,露出大片漂亮的胸膛,走向梁歲歲。
修長手臂不經意地,搭在她肩頭,垂眸盯著她明豔的臉龐看了又看,心跳漏了半拍。
唇角微揚,貼在她耳畔輕聲說:“阿姐,你馬術了得,全法國賽馬比賽的總冠軍,沒想到,醫術也精湛高超,說吧,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洗澡的時候,他就發現,新鮮的傷痕消失了,陳年舊疤也淡了顏色,像是換了層皮膚似的。
梁歲歲笑著在他腦袋上拍了下:“沒瞞你,隻是沒找到機會跟你說而已。”
穆辭竄過來,一爪子拍到梁京淮臉上,又捏了捏,嘴裡咋呼不停:“沒有一點受傷的痕跡,嘖嘖,阿淮你怕不是受了個假傷。”
賀陽則收拾完東西,打了個大包,不由分說塞進穆辭懷裡,笑的一臉風流。
“你拿著,我開車,我們去夜上海大飯店。”
“什麼?現在就去?”
梁曼如滿臉不可置信,抑製不住的差點尖叫。
穆宴表情冷淡,撣了下煙灰,“梁京淮的傷已經好了!早道歉,早完事。”
梁歲歲已經生了他三天兩夜的氣,以前從來沒有過。
再不哄好她,他連她的手都牽不到。
梁曼如聽完,倏然心驚。
梁京淮送進法國醫院的時候,她遠遠地看了眼。
渾身傷痕累累,看起來比阿旭還傷的嚴重,怎麼好的那麼快?
難道有傳聞中的那位神醫救治?
隻聽說神醫是個女人,但誰也沒有見過。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來了法國醫院,不給她的姆媽和阿旭治病,反而給梁京淮那個廢物醫治。
瞧不起誰呢?
最好祈禱彆被自己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否則……
梁曼如眼含陰冷,抑住心頭那口不痛快。
咬了咬唇,臉色煞白,聲音柔弱。
“阿宴,說好了十天後,姐姐又改成今天,我倒沒關係,就是我姆媽和阿旭全部都躺在這裡,我也不放心彆人來照顧。”
本來有十天的時間做準備。
沒想到,梁歲歲突然更改時間,打她個措手不及。
梁曼如恨的暗暗咬牙。
“不放心,那就一起帶走。”
穆宴扔掉煙蒂,臉色很不耐煩,朝身後新上任的兩名副官打了個手勢。
很快,蘇雪媚和梁旭被半抱半拖著拉出病房。
梁曼如被穆宴逼視著,隻好裝作乖巧地跟在他身後走了。
到了夜上海大飯店。
梁曼如沒想到,梁歲歲居然找來了全滬市的報社記者,圍堵在飯店門口。
一看見她下了車,好像惡犬聞到狗骨頭香味,一個個前赴後繼地朝她撲過來。
“梁二小姐,聽說你今天要給梁大少爺下跪道歉,是不是真的?”
“梁二小姐你為什麼要下跪道歉?是因為你心腸歹毒,傷害到梁大少爺嗎?”
“梁二小姐你是不是為了梁旭梁二少爺,才對梁大少爺痛下殺手?”
“梁二小姐,你……看起來像懷孕了?可從來沒聽說你訂過婚,難道是未婚先孕?”
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
梁曼如小臉慘白,死死咬住唇瓣,慢慢往裡麵走。
穆宴就站在車旁,滿目柔情看向高高站在台階上的梁歲歲,對她的窘況視而不見。
梁曼如牙齒咬的更深,唇角溢出一縷血絲,心裡對梁歲歲恨之入骨。
蘇雪媚和梁旭被副官護著送進飯店。
一個後腰打了夾板,彎不了腰,直挺挺仰靠在座椅上,一個白紗布纏著腦袋,隻坐了半邊屁股,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梁旭怒氣衝衝,一頭的怒血往頭頂衝湧:“阿姐,這些記者到場,肯定是梁歲歲搞得鬼,等我拿到任職文書,我一定要她好看。”
“都是老爺的女兒,都是梁家人,卻故意找那麼多記者敗壞曼如名聲,真不是個東西。”蘇雪媚渾身發顫,尖著嗓子咒罵:“梁歲歲千刀萬剮的小賤人,不得好死!”
梁曼如輕擦了下唇瓣,望著指尖一點嫣紅血色,眸色陰狠的漸漸森冷。
梁歲歲,確實該死了。
餘光掃到穆宴正朝這邊走來,狠色一收,嬌嬌柔柔地朝他笑了。
“阿宴,你答應的,我給阿淮道歉了,阿旭就馬上能拿到任職通知書。”
穆宴眯著眼,笑意不達眼底:“當然!”
他準備了兩份,一份給梁京淮,一份給梁旭。
梁曼如眸光閃爍,裝作沒站穩,身子一歪,淚眼朦朧倒向穆宴懷裡:“阿宴,你對我好,我也聽話,絕不讓你左右為難。”
穆宴見梁歲歲眼神看過來,連忙搡開她,卻見她嘴唇緊抿,強忍著淚不讓它流下來,嬌弱中透著堅韌,忍不住生出一抹憐惜。
“道歉的時候,多說幾句好聽的話,歲歲心地善良,不會刻意為難你。”
“我不怪姐姐!人有親疏之彆,姐姐要求我下跪道歉,也是為了她的阿弟。”
梁曼如眼角一滴淚,欲落未落,心裡卻暗自得意。
剛才那一摔,試探到了穆宴的態度。
他對她有深深憐惜。
署佐之位,必定屬於阿旭。
等阿旭走馬上任,手握權力,就找個機會,神不知鬼不覺除掉梁歲歲。
屆時穆宴身邊隻有她。
醫生給她把過脈,認定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個兒子。
穆夫人抱孫心切。
穆宴隻能娶她。
梁曼如微微垂頭,眼眸閃爍得意。
那邊,梁歲歲和梁京淮各自坐在尊貴的金絲楠木座椅上。
穆辭和賀陽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等著看好戲。
梁京淮擺好架勢,眼尾往上厲挑,大喝了聲。
“下跪道歉的人呢?死了?”
又壞又狠的叫囂聲,震動全場。
梁曼如身子一顫,眼圈泛紅地看了眼穆宴,慢騰騰走向梁京淮。
梁歲歲唇角一抹涼冽笑意:“活該!”
語氣疏離冷淡,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嘴臉。
梁曼如掐緊指尖,心頭暗恨。
“姐姐,阿淮,對不起!”
梁曼如未語淚先流,淚水綿綿往下滾落。
膝蓋微屈,要跪不跪的。
腰彎了,屁股撅了,就是沒跪下去。
梁京淮瞧的直冒火,騰地從座椅上站起來。
“磨磨蹭蹭,矯揉造作,醜人多作怪,連我阿姐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你再不下跪,我他媽走人了。”
聽了這話,梁曼如慌了一下。
梁京淮走了,阿旭的委任通知書也拿不到。
穆宴這時穿過人群,走在梁歲歲身旁,噙著薄笑,咄咄逼視梁曼如。
“還愣著乾什麼?”
蠢貨,還不下跪,沒看見歲歲瞧都不瞧他一眼!
梁曼如被他吼的心口一痛,恨恨咬牙。
噗通,直挺挺跪在梁京淮腳邊。
“對不起,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姐姐,阿淮,你們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這次吧。”
梁曼如垂下頭,忍著屈辱,機械地念著。
心裡不斷安慰自己:隻要跪這一下,阿旭就能榮升高官。
到時候,她受到的所有委屈和羞辱,她都要雙倍報複到梁歲歲和梁京淮頭上。
“哈哈哈,笑死人,梁二小姐真的下跪了。”全場哄堂大笑。
“姨太太生的庶女,就是擺不上台麵。”
“梁大少爺威武!”
那一瞬間,梁曼如像是被夾在火上烤,羞辱感達到了。
放在身側的拳頭攥的咯吱響,眼淚從眼角沁出。
該死!梁歲歲,梁京淮,你們都該死!
“阿姐……?”梁京淮扭頭望著梁歲歲喊了聲,她臉上明豔從容的笑,讓他耳根倏然通紅。
梁歲歲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點頭。
梁京淮摸了下微燙的耳根,回過頭,衝梁曼如呸了聲:“你可以滾了。”
梁曼如又怒又恨,抬起慘白的臉龐,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穆宴。
他卻隻顧著深情凝望梁歲歲,連一個眼風都沒給她。
梁曼如心口又是一痛,雙手撐在地上,慢慢爬起來,一拐一拐走回蘇雪媚和梁旭身邊。
蘇雪媚心疼極了,擦了擦眼角的淚,哽咽道,“曼如,趕緊坐著休息一下,穆少將馬上要把任職通知書給阿旭。”
梁旭安慰了幾句梁曼如,便伸長脖子看向穆宴,渾身的傷都不覺得疼,兩眼放射興奮的光:“快快快,姐夫拿在手裡,開始宣布了。”
梁曼如聞言,猛地踮著腳站起來,看著穆宴手裡的文件,充滿期待。
就連疼痛的膝蓋,也不疼了。
梁歲歲端端正正坐在那,麵沉如水。
梁京淮偏頭去看她,把她鬢邊掉下來的發絲,彆到耳後。
望著那抹白皙漂亮的耳垂,沒忍住,輕輕捏了兩捏。
梁歲歲看了他一眼:“?”
梁京淮垂眸,掩住眼底的光:“阿姐,沒事。”
“大家靜一靜!”穆宴清了清嗓子,醇厚磁性的嗓音,響徹全場。
“下麵,我宣布,警察署新一任署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