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醫院。
穆夫人的開膛手術,做的很順利。
乙醚麻醉藥的藥效過後,沒多久,她就從昏睡中蘇醒過來。
除了刀口處隱隱作痛,骨頭縫裡那股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劇痛,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
穆夫人壓抑多年的心情,舒暢了許多。
沒有梁歲歲給她熬藥按摩,她多年的老毛病,還不是照樣痊愈了。
滿嘴謊話的小賤人,說什麼她的病隻能通過中藥慢慢調理,再配合穴位刺激,慢則兩三年,快則一兩年,才能徹底根治。
如果能找到百年老參作為主藥,一年之內就能痊愈。
還說什麼,她這種慢性疾病就算找來西醫開膛破肚做手術,也是治標不治本,斷不了根。
嗬,講起來一套一套的,真把她自己當成女神醫了。
穆夫人微微扭頭,看著悉心陪護在病榻前的穆宴,梁歲歲卻不見蹤影,抿緊尖刻下垂的嘴角。
“阿宴,梁歲歲什麼意思?我老毛病犯了骨頭疼,她不來照顧,現在我做完手術,她連個麵都不露,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穆夫人嘶聲尖叫,氣得臉龐扭曲:“還沒嫁進門,就不把我放在眼裡,真讓她進了門,我是不是還得喊她一聲祖宗,高高供起來?”
穆宴眉眼擰動,一股煩躁從眸底溢出:“有我照顧你就行,你為什麼非要歲歲不可?”
“姆媽不需要你照顧,你是堂堂滬市軍政府少將,建功立業才是你最該做的。”
穆夫人暗自咬牙,瞳孔陰了陰,說道:“阿宴,我知道你對梁歲歲情深意重,不願她受半點委屈。
但她身為女子,嫁給你,就該遵守女子的本分,打理內宅,伺候公婆,那都是她的分內事。”
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女子,一輩子都是這樣風雨泥濘趟過來的,憑什麼梁歲歲不需要承受這些痛苦和折磨?
就因為她長了那張漂亮勾人的臉嗎?
穆夫人心底一股沉鬱,說不出的嫉妒和恨意。
“那是平庸無能的男人,才會把妻子當傭人使用,任人踐踏。”
穆宴麵廓緊繃,臉色一層層冷沉:“姆媽,你真的為我好,要求歲歲伺候你的話,以後提都彆提。”
穆夫人一噎,還要說什麼,卻被匆匆敲門進來的副官打斷。
“少將,梁大小姐在麗都歌舞廳突然遭遇車禍,正在手術室搶救,生死未卜。”
穆宴的心猛然一沉,英俊眉宇也驟然變色,疾步如飛往外走。
嗓音好似夾雜了無數冰塊,滴水成冰:“撞她的司機,抓到沒有?”
“沒有!”副官倉促搖頭:“對方撞上梁大小姐,就立刻駕車逃之夭夭,像是有備而來。”
穆夫人躺在病榻上,豎起耳朵聽到梁歲歲出事了,頓時高興的傷口都不覺得疼了。
小賤人,挑撥離間阿宴,讓他有了媳婦忘了娘,死了最好!
阿宴文武雙全,又是滬市最年輕有為的少將,隻要梁歲歲死透了,阿宴能念她一時,難道還能念她一輩子?
等她出院了,就把梁歲歲同父異母的庶妹納進來做姨太太,再給阿宴生幾個大胖兒子,讓梁歲歲死了做鬼都不痛快。
穆夫人心中一陣暢快,大聲朝外麵喊道:“來人,去找老管家,把這幾天發生在梁歲歲身上的所有事情,仔細調查一遍,再來向我稟報。”
老管家很快趕來了。
手裡拿了一遝報紙,躬身稟告:“夫人,今天新鮮出爐的報紙,太平洋電影院裡,梁二小姐和穆署長找人下藥,陷害梁大小姐和穆司野少帥鬼混在一起。
少將一怒之下,踹翻梁二小姐,梁二小姐被及時送到法國醫院搶救,萬幸孩子保住了。”
穆夫人目光一閃,梁歲歲居然背著穆宴,跟穆司野那個爛人勾搭上,難怪這段時間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給她煎藥按摩這麼重要的事,說不來就不來,甩手一走了之。
無風不起浪。
梁歲歲那張過分漂亮的臉,跟那個死去的女人一樣,一看就不安分,才會惹得穆司野覬覦她,糾纏不休。
水性楊花的貨色,休想嫁給阿宴,踏進穆家的高門。
穆夫人陰冷的嘴角挑起,吩咐老管家:“你去看看梁二小姐,如果她行動方便,就把她帶來見我!”
另一間豪華病房。
梁曼如側躺在病榻上,一雙細長嫵媚的眼睛,得意地勾起。
“姆媽,梁歲歲突發車禍,五六個小時過去了,還在手術室搶救,最好死在手術台上,再也不能跟我爭搶阿宴。”
“小賤人心腸歹毒,害得我們一家三口都躺進醫院,死有餘辜。”
蘇雪媚摸了摸取掉夾板的後腰,受了老大罪,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心裡又高興又怒恨。
“等梁歲歲死透,溫媛和梁京淮就失去了穆宴做靠山,不足為懼,弄死她們兩個,就像踩死兩隻螞蟻一樣容易。”
梁曼如眼神微微閃爍,陰冷無比:“姆媽放心,阿旭已經找過梁歲歲的主治醫生,這次,她死定了。”
“阿旭這次乾的不錯,有點腦子。”蘇雪媚心裡欣慰。
很快,又得意洋洋地笑了:“我也不睡了,等阿旭回來,帶來好消息。”
二號手術室門口。
溫媛帶著王媽匆匆趕來的時候,梁歲歲已經推進去十個小時,手術室還在亮著燈。
溫媛虛弱的身子哭倒在椅子上,手帕捂著嘴,淚如雨下。
“囡囡好端端的給阿淮過生日,怎麼就突然被汽車撞了?”
“姆媽,對不起,你打我罵我,殺我都可以!”
梁京淮雙膝跪地,抱緊情緒激動的溫媛,瞳孔充血赤紅:“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害了阿姐……”
如果他沒有當場發脾氣暴走,阿姐就不會因為擔心他,拚命在後麵追趕他,橫穿馬路時被一輛疾飛的汽車撞到吐血,昏迷不醒。
穆司晴哭的眼眶通紅,惡狠狠盯著他不放。
“梁京淮,你就仗著歲歲疼愛你,有事沒事發脾氣,多大的人了,還要歲歲追上去哄你開心,我告訴你,如果歲歲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殺了你。”
溫媛淚眼朦朧聽完,明白整件事都是梁京淮鬨出來的禍,伸手重重拍打他的肩膀,恨鐵不成鋼。
“阿淮,你的爆脾氣,該改改了。”
梁京淮任由她不斷捶打,抹了把赤紅的眼角,啞聲說道:“是,姆媽,我改,我全改,隻求阿姐好好醒過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滅了。
大家都在同一瞬間猛地看向那扇緊閉的門。
心跳聲也仿佛停止了,安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主治醫生拉開門走出來,臉色沉重。
梁京淮第一個竄過去,嗓音絲絲發顫:“我阿姐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