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暈洗過澡後停歲去洗,在這個空檔裡,王阿婆上門拜訪。
她把自己種的指甲花給朝暈送來,說比外麵那些做指甲的乾淨健康不少。
朝暈欣然收下,把這幾日抽空給她繡的香囊交給她,還有些不好意思:“這幾天有點忙,沒來得及織毛衣,冬天之前,一定給你織完!”
停歲洗完澡出來就看見朝暈坐在沙發上擺弄著一小袋子花,他沒見過,湊了過去,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朝暈回以神秘微笑,輕巧答道:“你猜。”
停歲在晚飯之後就不用猜了,因為在睡覺之前,朝暈就堅持要拉著他給他包指甲。
停歲聽不懂,但是就乖乖坐著,看著朝暈把那些花搗碎,掏出一個塑料袋剪成條條狀,準備好小皮筋,一切準備就緒。
“把手張開,伸好哦。”
停歲如臨大敵,全身繃得筆直,涼涼的碎花敷在他的手指上,又被塑料片給包住,最後再被皮筋繃住,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朝暈心滿意足地點頭,停歲抬起雙手,疑惑地歪頭,臉上有點癢癢的,他伸手去抓,但是隻能隔著塑料抓,不舒服。
他一癟眉:“不舒服。”
朝暈揉了揉他的腦袋:“忍耐一下啦,明天早上就好啦,明天你就會變成一匹超級大帥狼!”
停歲被揉了頭發,眉頭一下子就鬆了,聽話地連連點頭,躺在自己的被子裡,舉著手看自己的兩個爪子,甚至都有些期待了。
會變成超級大帥狼嗎?!
——
第二天,停歲看著自己紅豔豔的指甲,陷入了沉默,旁邊的朝暈笑到飆淚。
他有多安靜,她笑得就有多大聲。
停歲的手骨節分明,骨骼淩厲,手指修長,手背略寬,粗壯小臂青筋猶如遊走的青蛇,單拎出來半個手臂看著就駭人。
現在好了,指甲上是彆扭靚麗的紅色,怎麼看怎麼讓人沉默。
停歲沒有變成超級大帥狼,有些失落,但是下一秒朝暈就抓起他的手搓搓搓:“多可愛了!紅紅的,看著就可愛!”
停歲眼睛一亮,音量很小,但是藏不住裡麵的猶豫和雀躍:“真的嗎?”
“真的!”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68。】
停歲又覺得看著舒心了,朝暈把他的手放在手掌上細細地看,他們的溫度交互著,又化成了一股暖流順著停歲的靜脈往五臟六腑鑽,竟然讓他心頭猛熱起來,有陌生的躁動在擴延。
他攏起眉,眼眸深處開始無聲地釀著猩紅的暗光。
——
日子一天天過著,天也冷了下來,不過他們兩個還是雷打不動地去賣東西。停歲還跟著朝暈學織毛衣,織帽子——對他來說,織東西和繡東西相比,好像更簡單一些。
隻不過隨著天慢慢地冷下去,朝暈發現停歲有些怪怪的。
他看她的眼神有時候會是濃烈猩紅的幽深,但是在反應過來之後,又會呈現出過分的迷茫。
他的脾氣越來越容易難以平靜,隻要朝暈一脫離他的視線超過一定的時間,他就會變得格外暴躁難耐,有好幾次,朝暈都聽到了狼穿透力極強的吼叫。
她都懵了,剛來的時候雖然也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但是現在顯然更嚴重了。
停歲也清楚自己的變化,他比任何人都心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竭儘全力克製,可依舊收效甚微。
他自己意識到的最大的變化,是看到朝暈之後的反應。
之前,他不敢觸碰她,連一個單純的擁抱都能讓他欣喜一整天。
可是慢慢的,他想要探求索取更多,他想去看她眼眸深處是多麼浩瀚的宇宙,想要品嘗她的味道,想要把自己都融入到她的骨血之中,
他變得更敏感,甚至隻需要一瞬間的肌膚接觸,他都會本能地顫栗,血液湧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噴張。
好在兩個人平日裡幾乎是寸步不離,他一般不會出什麼大亂子,但是隨著他的症狀越來越嚴重,朝暈甚至需要一直拉著他的手他才會正常一些。
停歲一點也不想,他現在像一個拖油瓶,依附於朝暈的花枝,她是他全身的骨乾。
她離開他一瞬,他便會萎敗半生。
他們兩個人沒人知道是為什麼,朝暈有些懷疑是他身體裡麵的藥劑作祟,但是又覺得不應該這麼早,後來盤算著要不要帶他去醫院看看。
他最不對勁的那天,是他們平淡生活裡略顯特殊的一天。
哪怕停歲有一些奇怪,他做飯的任務還是雷打不動,朝暈就站在一邊,供他一遍一遍去獲得安全感。
直到燈光明明滅滅,而後“啪”得一聲,小小的房子立刻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朝暈被嚇了一跳,上前關了火,先讓停歲在廚房裡麵待著,她出去看看情況。
因為事發突然,她沒來得及去看停歲的狀況,隻是出去望了望窗外,果不其然一片漆黑,這才斷定地衝廚房喊了一聲:“估計是停電了。電路總是這樣,應該一會兒就好了吧。”
她輕車熟路地摸到了客廳的抽屜,拿出手電筒,重新回了廚房,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蹲在廚房角落瑟瑟發抖的停歲弄得一驚。
停歲聞到了她靠近時帶來的花香,鼻尖輕皺,花香往上蔓延,他的眼裡又開出了馥鬱爛漫的水珠。
朝暈忙奔過去半跪在地上,把燈丟在一旁,伸手攀住他:“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沒事。一會兒就來電了。抱歉,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情況。”
停歲從她說“抱歉”開始便一直連連搖頭,否定時間運行的規律,否定她的自責。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劈啪地往下落,砸在地上,彙成了一個個渺小又浩瀚的星係。
明明最應該覺得抱歉的是他。
他給她帶來這麼多麻煩,給她增添這麼多負擔,卻還是不願意離開她。
他才是最壞的。
他雙手攬上她的頸子,肌肉結實盤虯,健壯的身軀幾乎要把朝暈整個人罩在懷裡,像是將來的一場風暴,將傾的一幢樓房,也像伴她左右的緘沉的樹。
但他才是赤裸的、弱小的一個。
他的世界在下雨。
他在打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