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昭帝一直想要對大屰用兵,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閔喬氏緊緊皺眉,不知道閔紀這個時候為什麼要說這個。
可她知道,這個問題或許和她想要的答案有關。
於是,耐著性子回答道:“誰會喜歡一個常年擾邊的惡鄰?尤其是那個惡鄰還勢力不俗,隨時有傾覆自己的可能。”
“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與其等著惡鄰提刀破門殺到家裡來,還不如主動出擊,將危險扼殺在搖籃中。”
閔紀沒說閔喬氏說的對不對。他隻是笑了笑,便繼續問道:“在大衍看來,大屰是惡鄰。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大衍才是那個真正的惡徒?”
閔喬氏眉頭再次緊蹙,“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們大衍子民都被李氏皇族誆騙了!”
閔紀感慨道:“大衍的史書上記載的都是李氏皇族想讓我們知道的內容。真正的曆史,卻被他們用鮮血和死亡深深的掩埋在了地下。”
閔喬氏眼神戲謔的看著閔紀,“從一開始你就想跟我說古講史,那成,你說吧,我聽著。”
閔紀沒有在意閔喬氏話裡的諷刺,語氣平緩的說道:“在大衍、大屰和諸多小國出現之前,前朝皇族劉氏一統天下。這個在大衍的史書上也有寫。”
“前朝末年,朝廷昏聵,民不聊生。群雄揭竿而起,逐鹿天下。”
“最終勝出的乃是夏氏。他們建立大屰,取代前朝。”
“為了早日平息戰火,夏氏默許了那些同時起兵的諸侯各自建國稱王。”
“等等,”閔喬氏發現了嘩點,“大衍的疆域麵積可不比大屰小,甚至比大屰還略大一些。怎麼也算不上小國吧?”
“大衍能和大屰分庭抗禮,甚至勢力還略勝一籌。怎麼看也不能說大屰就成功取代了前朝吧?”
閔紀笑了笑,“問題就出在這兒。”
“在大衍的史書上記載,大衍和大屰同時於前朝末年建國。”
“可事實上,大衍是在大屰建國二十年之後,從大屰分裂出去的!”
閔紀語帶諷刺的說道:“當時的夏皇忙著平息戰亂,安撫黎民,休養生息。一心隻想儘早讓天下百姓過上安穩日子。”
“可就在這個時候,身為安國公的李衍卻在摸準了夏皇的心思之後,叛出大屰,建立大衍,自立稱帝。”
“近百年過去了,大屰始終秉持著兼容並包的心態,和周邊各國和平共處。”
“可是,以叛逆出身的大衍,卻始終將大屰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說到這兒,閔紀輕笑了一聲,語氣諷刺的說道:“有件事,你或許意想不到。”
“大屰之所以以‘屰’做國號,是為了警示夏氏後人,為君不仁、荼毒百姓者,人人得而誅之。”
“可是,在大衍的口中,大屰的屰乃是叛逆的逆!”
“在他們口中,大屰才是那個罪該萬死的亂臣賊子。”
“你說可笑不可笑?”
聽到這兒,閔喬氏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第一天到西京的時候,感受到的怪異從何而來了。
當時她就覺得安穩和平、兼容並包的西京和她印象中的野蠻惡劣形象相差太大。
隻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就算閔紀說的這些曆史都是真的,那又跟眼下的自己有何相乾呢?
閔喬氏提醒道:“說了這麼多,你還是沒有說你策劃替換和親公主一事的真正原因。”
閔紀眸色暗了暗,沉聲問道:“我說了這麼多,你一點彆的想法都沒有嗎?”
“難道你不覺得大衍皇室顛倒黑白,寡廉鮮恥?”
“難道你不覺得孝昭帝狼子野心,為了一己私欲,意欲開啟戰端,陷兩國百姓於水火之中,他才是真正的罪人嗎?”
閔喬氏嗤笑道:“先不說你說的這些是真是假,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又跟我何乾?”
“我不過是個升鬥小民,可左右不了兩國大局!”
閔喬氏話音剛落,就聽閔紀果斷開口道:“不!你可以!”
“噗——”閔喬氏很不文雅的笑出了聲,“你是在開玩笑嗎?”
“我,喬清荷,被丈夫拋棄,被兒子厭惡,被聖上下旨褫奪了誥命的廢物老太婆!”
“你跟我說,我能左右兩國大局?”
“哈哈哈……”
閔喬氏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就沒想過閔紀竟然會跟自己說出如此荒誕的話來!
真的,這比她當初從閔老太太口中得知閔紀還活著一事,都要更讓人啼笑皆非。
閔紀就這樣靜靜地等著閔喬氏笑完了,這才開口解釋道:“孝昭帝想要正大光明的借口挑起兩國戰爭,我便給他出了和親這個主意。”
“大衍皇帝皇後寵愛有加的小女兒,大衍唯一的嫡公主,死在和親路上,死在大屰境內,死在大屰人手上。”
“這樣的借口,足夠大衍出兵大屰了吧?”
閔喬氏點頭。
確實足夠了。
不出意外的話,孝昭帝也確實是這樣謀劃的。
閔紀繼續說道:“但是,如果和親的是個假公主呢?這個借口是不是就會大打折扣?”
“再如果,襲殺和親隊伍的不是大屰人,而是大衍自己人呢?”
“再再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身份貴重,說話能令人信服的人站出來,揭露大衍自編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栽贓嫁禍的大戲,意圖挑起爭端,重燃戰火呢?”
“你說,到時候,大衍想要的正大光明,會不會變成笑話?”
“你說,周圍的那些小國會不會人人自危,團結一致,和大衍唱反調?”
“你說,到時候,大衍還能順利拿下大屰嗎?”
聽到這兒,閔喬氏終於知道閔紀這狗東西在算計自己什麼了!
他利用自己替換了李三七和閔盼兒還不算!現在還想讓她站出來做那個“身份貴重、說話能令人信服的人”!
不得好死的狗東西!!!
閔喬氏的臉徹底黑了下來。
狗東西這是在逼著她去死啊!
如果她真的按照他說的做了,她還回得去大衍嗎?
你說回不去就留在大屰?
我呸!做出這種事之後,她還能落個好?
投敵叛國之人,大屰又豈能真心待她?
更何況,閔紀這狗東西事後想要過河拆橋,悄悄弄死她,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當然,以上都是廢話!
最最重要的是,這麼做對她有百害而無一利,她就是傻了也不會做這種事!
隻是,她想不通,閔紀憑什麼覺得她會按照他說的去做?
或許是看出了她的不屑和疑惑,閔紀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對王氏都有很深的隔閡。我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
“但是,你親侄子的話,你也不聽嗎?”
說完,閔紀拍了拍手,一個身影從書房右側的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此人不是喬景遠,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