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斯今天的待辦清單出奇簡短:
第一,他得去給自己的鐵匠熔爐補充下魔力。
第二,他得去屠個村。
作為一個資深的拖延症患者,弗蘭斯向來遵循“先易後難”的原則——
顯然,把一村子的“蝕心聖廷”信徒送去見他們的神明,可比求爺爺告奶奶的收集魔力輕鬆多了。
廢土曆1773年,蝕鐵鎮。
淩晨6點。
自廢土曆之後,世界就再也沒見過真正的黎明。
天空永遠懸著一層鏽紅色的霧,像一塊潰爛的舊紗布,偶爾漏下幾縷病懨懨的虹光。
不是陽光。
因為太陽早就被那狗日的黑血王庭侵染成了一坨黑色黏膩的狗屎。
最起碼弗蘭斯看到的是這樣。
擰好了捶鍛台的發條,他踩著吱呀作響的金屬靴,慢悠悠地穿過鎮口的廢鐵拱門——
那上麵釘著十幾個風乾的頭顱,都是上一批“虔誠者”的遺物。
作為魔法側“銀冕裁決司”下屬的分所,下屬的戍邊小隊,下屬的邊緣人員
弗蘭斯一眼就能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魔力供給已經拖了三個月沒發,以至於他賴以生存的鐵匠外快生意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蒼白者越來越多的情況下,恐怕用不了多久,整個鎮子就要被吃光。
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他。
走出了門,濃霧彌漫的鎮子上靜得出奇。
按理說,這個點該有早歸的獵人開始病懨懨的叫賣。
天災信徒聚也該在廣場上誦經。
可今天,連那些總在陰影裡爬行的“乞討者”都不見了蹤影。
“搞什麼”弗蘭斯咂了咂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斧柄上的凹痕——
那裡嵌著半顆拳頭大小的水晶,此時正緩緩逸散著魔力抵抗著周圍的侵蝕。
魔力水晶這種東西,也隻有在討伐任務時才能用一點,
不然那些吝嗇到用顯微鏡查看追獵成果的老家夥可不會給他報銷。
至於平時的魔力消耗耀金幣不發,就隻能去挖樹根慢慢萃取。
走到燼石村時,已經是兩小時之後的事情。
灼熱的氣息早已驅散了迷霧,弗蘭斯卻沒有一點好臉色。
中途他不僅險些撞上了兩波蒼白者,僥幸擊殺的兩隻蒼白之狼後,還被黑血獸搶走了一半屍體。
這很可能讓他虧本!
那些侵染了黑血的畜生,如今根本不拿他們這些魔法側的追獵者當回事。
走進了燼石村,弗蘭斯決定要砍碎那些教徒撒一撒心中的火氣。
邁過了滿地流淌的綠色肉泥,他一腳踢向村中教堂的大門。
教堂的大門早已腐朽,被他這一腳直接踹成了碎片。
灰塵簌簌落下,在灼熱的空氣裡飄散成細小的火星。
然而,預料中的誦經聲、尖叫聲、甚至是刀斧相向的搏殺聲——全都沒有。
教堂裡空蕩蕩的。
不,準確地說,是“幾乎”空蕩蕩的。
三百多具屍體整整齊齊地跪在腐爛的聖毯上,脖頸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向後折斷,空洞的眼窩裡塞滿了蠕動的綠色蠕蟲。
最前方的祭壇上篆刻著細密的符文,像是某種扭曲的禱詞。
而在教堂正中央的蝕心聖像前,站著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銀冕裁決司的監察官,萊恩斯。
那個永遠用白布蒙著眼睛、據說能直接窺見蒼白的老家夥,
此刻正用指尖輕輕撥弄著一條從屍體眼眶裡爬出的蟲子。
“啊,弗蘭斯。”萊恩斯頭也不回地說道,聲音像是生鏽的齒輪在摩擦,“你遲到了。”
弗蘭斯的斧頭已經微微抬起,但他沒動。
“這群瘋子自殺了?”他眯起眼睛,目光在滿地的屍體和萊恩斯之間遊移。
“自殺?”萊恩斯輕笑了一聲,“不,他們隻是被獻祭了。”
他抬頭看向遠處迷霧的方向,白布下的“目光”仿佛刺進了那亙古的迷霧。
“是被作為綻放的能量獻祭了。”
聽到這話,弗蘭斯的指節在斧柄上收緊,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你被蒼白之霧醃入味了?”他嗤笑一聲,“燼石村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連隻像樣的魔獸都養不出來,拿什麼搞‘綻花禮’?”
“還是說,你覺得綻花禮是來自於迷霧內?”弗蘭斯挑了挑眉,開了個不輕不重的玩笑。
然而,萊恩斯沒有反駁。
弗蘭斯的笑容僵在臉上。
這個老東西居然真的在認真凝視迷霧!
那些荒誕的傳說突然在弗蘭斯腦海裡炸開:兩界融合、迷霧之牆潰散、還有
這可是連中層戰場“腐化之牆”都要來人的大事。
天大的事!
“喂”他的聲音乾澀得像是生鏽的刀在砂石上摩擦,“你彆告訴我,迷霧後麵真的”
“我不知道,但迷霧確實變薄了。”
萊恩斯搖了搖頭,他確實不清楚迷霧後麵有什麼。
是遍地蒼白者的城池?
還是漫天黃色花朵的藤蔓之林?
又或者是殘存著魔力的“淨土”?!
想到這,萊恩斯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那可是魔力!
純淨的、澎湃的、足以讓一個卡監察者階位十幾年的廢物脫胎換骨的魔力!
想到這,萊恩斯的喉嚨突然發緊,他的雙眼驟然泛起一絲猩紅,猛然轉頭看向弗蘭斯的方向。
然而,那道逃脫的身影卻在他的眼中慢慢變成了一個小點。
弗蘭斯在萊恩斯轉頭的一瞬間就衝出了教堂。
他太熟悉那種眼神了——那是獵人在看到垂死獵物時的興奮。
魔力枯竭的廢土上,每個人都是潛在的掠奪者,尤其是對萊恩斯這種卡在瓶頸多年的老怪物來說。
“見鬼!”弗蘭斯啐了一口,靴底在腐化的石板路上擦出火星。
身後傳來建築物坍塌的轟鳴,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老瘋子開始拆教堂了。
想活下來,就必須跑到774區的“銀冕裁決者”總部去,不然一定會被萊恩斯殺掉。
拐過第三個街角時,他猛地刹住腳步。
原本應該矗立著獵人哨塔的空地上,此刻盤踞著一團不斷膨脹的肉瘤。
表麵布滿跳動的血管,隱約能看出是十幾個蒼白者融合而成的怪物。
最惡心的是,每個凸起的肉瘤上都鑲嵌著一張人臉——正是今早失蹤的蝕鐵鎮居民。
“我就知道”弗蘭斯緩緩抽出腰間的短斧,嵌著魔力水晶的凹槽開始發出危險的嗡鳴。
人倒黴的時候,連死相都會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