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坐定,賈母因問:“還是按上回貴妃省親時候的辦?”
鳳藻宮的孫太監笑道:“聖上駕幸,豈能跟貴妃一樣?”
賈母笑道:“我們家福薄,不像甄家那樣能有幸接駕幾回,也不知道裡頭的規矩是怎麼樣的,還請你們多看著些。”
坤寧宮周太監說道:“貴妃省親,乃是請旨出宮,何時出宮門,何時到家,何處更衣、燕坐、受禮、開宴等,皆是奉旨意行事,聖上遊幸卻不同,何時出門,何處更衣,何時開宴,聖上一言裁斷。”
說罷,又朝眾姑娘們笑道:“咱們能做的,就是伺候好聖上,先安排好關防,擋圍幕,免得有人衝撞鑾駕。”
眾人點頭,周太監繼續說道:“聖上會在府裡住些日,不知會何時召幸姑娘們。”
說著,眼睛看向幾個年輕的奶奶、太太和丫鬟們,又笑道:“聖上若有興致,也會臨幸府裡其他貌美女子,你們若想飛上枝頭變鳳凰,可得好好打扮打扮!”
一席話說得滿屋子女人都臊紅了臉。
幾個上了年紀的,如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倒臉上不見臊,以賈母曾說過的話就是,“我老了,那裡養不出那阿物兒來”,因此並不忌諱。
但王熙鳳,王子騰太太,史湘雲二嬸等人,可都是還能生養的,聽到周太監這話後,這些太太奶奶們全都麵上羞紅。
卻又不能斥責他。
皇帝乃是九五之尊,莫說召幸她們,就是叫她們丈夫來一旁看著,她們一家人也隻能遵旨照做。
太太們都不好意思開口,王熙鳳忙笑道:“公公說笑了,姑娘們年輕貌美,府裡又有不少長相標致的丫鬟,皇帝又豈會看著我們這些嫁了人的年輕媳婦?”
一女官看她一眼,說:“這可說不準,姑娘,依我看,府裡有些姿色的女人都要妝扮好,收拾好各自屋裡,今上會去各娘娘宮裡過夜,府裡各屋都得打掃過,以備聖上臨幸。”
眾太監女官都點頭讚同,寶釵、寶琴、探春等人又豈能反對?隻得由他們去安排。
王夫人看了一眼邢夫人,又看向王熙鳳。
她心裡在打顫,皇帝會臨幸嫁了人的媳婦,她那進宮的兒媳李紈,豈不是也被皇帝召幸過了?
秦可卿進宮了,李紈也如此,王熙鳳怕是也會被召幸……
賈家幾個兒媳、孫媳,全都被皇帝納入了後宮中!
邢夫人也暗暗看了一眼自己兒媳,見王熙鳳體格風騷,眼眉含媚,身段苗條,也怪不得先前時候兩府就有人傳,她跟侄子賈蓉不乾不淨。
以她這副模樣,既潑辣要強,又風騷嫵媚,男人見了她哪個不是眼睛一直盯著看?
聽到太監的話,寶釵也不禁看向母親,心中唬了一跳,忙收了腦海中的雜念。
她和她哥都還未成婚,她母親年紀不過三十餘,雖是寡居多年,臉上不施粉黛,可出身王家的她,當初也是王家的二小姐,天然豔麗。
她的身段也是出自母親,平日裡,她母親總是將自己姣好身段裹得嚴嚴實實,胸襟處豐盈無人能見到,寶釵也隻在內宅中,見母親洗完澡後穿著薄衣裳,方才能窺見母親身段,知曉她身為婦人的驕人之處。
可如今,皇帝卻要駕幸賈家,她母親也不得不去接駕,那時若是被楚延瞧見……
“阿彌陀佛,保佑我家能免遭此難……”
縱使薛寶釵如何端莊穩重,在母親要受辱這事情上,也是六神無主。
皇帝若是看中並召幸她母親,她萬不敢阻攔,就如林妹妹常說的,那皇帝看似好說話,實則霸道得很!
……
商議完畢,太監女官們急忙回皇宮,明日再派人來布置。
寶釵因笑問她們:“明兒我進宮去陪皇帝遊大明宮,林妹妹、雲妹妹也都在,你們可要同去?”
“我跟姐姐去。”寶琴笑道。
事情定下,賈母心情也好了許多,歪在榻上,朝年輕姑娘們笑道:“你們去商量,誰去都不打緊,皇帝也要來府裡,到時候再見麵也是一樣的。”
王子騰夫人先看向王熙鳳,二人對過眼神,她才說:“我這兩個女兒也跟著寶姑娘你們入宮如何?讓她們見一見大明宮皇家後苑是怎麼樣的。”
“娘……”
王珺儀的臉不禁紅了。
寶釵看向她們兩個,王珺儀溫柔嫻靜,品貌上佳;王璿珠活潑靈動,嬌柔可愛,她們入宮怕是也能受寵,兩人都是正兒八經的官宦家小姐。
王璿珠非但沒有害羞,反而期待的看過來。
寶釵笑道:“明兒陪皇上遊園的人多,你們跟著去認認路也好。”
再看向迎探惜姊妹三人。
迎春還是拿不到主意要不要去,惜春不怎麼願進宮,眾人也沒怎麼逼迫她。
探春笑說:“你們都進宮去了,大嫂子也不在,園子裡豈不任由人翻動?我留下罷,遊大明宮有的是機會。”
她也是入宮服侍皇帝的人,遲早要進宮去住。
於是事情定下,約好明日入宮時辰後,各自散去。
……
王熙鳳和平兒回到家中,一回來,平兒便看到奶奶跌坐在榻上,半晌說不出話來來。
平兒勸她:“奶奶想開些,皇帝也沒有那麼可怕,他叫你繡肚兜,不過是為了閨房意趣,倒不是有意刁難奶奶。”
王熙鳳聽罷,當即橫眉豎眼:“他還不是刁難我?叫我穿著著臊人頑意給他細細的看才是刁難不成?!那該死的——”
狗皇帝三字,硬是沒敢說出來。
平兒臉色古怪,半晌沒說話。
王熙鳳猜出她意思,嚇了一跳,驚得起身問:“莫非他真要叫我穿上那肚兜?!”
平兒歎道:“不是如此,難道是叫奶奶繡著玩?”
正是因為皇帝下令,平兒才篤定奶奶一定會被召幸,那時,皇帝定要她穿著那件“鳳奴有罪”肚兜和褻衣,叫奶奶解了衣裳再仔細賞玩。
平兒臉上紅了,她上次侍寢就是如此,她在外間被撫摩了一遍身子,皇帝才抱她回房。
“該死的王……八蛋。”
王熙鳳又跌坐回軟塌上,想罵又不敢罵。
平兒進了裡屋,從被褥下將那件肚兜翻出來,再走出來遞給她:“奶奶,最後一個字該繡上了……”
絲質的紅肚兜垂落,上麵已繡好三個字,隻欠最要緊一個字的最後一筆沒繡上:
奴字缺一撇。
王熙鳳接過肚兜的手都在顫抖。
平兒又說:“奶奶,皇帝來的那一日,你怕是得穿上這件肚兜,以防萬一……”
王熙鳳恨恨瞪她一眼,“這又是什麼花樣?”
平兒卻不答。
“罷罷罷,該死的,我這張臉豁出去不要了!”
王熙鳳冷著臉接過肚兜和針線,胡亂把最後一襒給補上。
說個好笑的,她原本是不認字的,但這些天來,“鳳奴有罪”四字卻早已深刻在她腦袋裡,想忘記都難!
繡好後,王熙鳳把針線丟開,拿著肚兜進去,冷聲道:“小蹄子隨我來。”
平兒笑著跟她進了裡屋,還貼心的把簾子放下,寢室內隻剩她們主仆兩個。
平兒服侍奶奶寬衣解帶,隨著王熙鳳一件件衣裳褪下,她那苗條玲瓏的白皙身軀也逐漸顯露了出來,等褻衣褻褲褪下後,屋內仿佛亮堂了起來,二奶奶那姣好雪白的身軀,真叫人看得挪不開眼睛。
王熙鳳卻猶豫起來。
平兒噗嗤一笑,接過她手上的肚兜,將其貼在她嬌軀上,見大小將近合適,奶奶的胸襟剛好能撐起,恰好好處的遮住柳腰。
平兒便拿著肚兜的係帶,繞到二奶奶的背後,係在她脖頸後邊,再彎下腰,在她腰肢處,也係上帶子。
做好後,平兒從正麵看她,卻見二奶奶早已羞紅了臉。
平兒看一眼這“鳳奴有罪”肚兜,也羞得不敢多看,忙把鏡子拿來。
“……快拿走,看著合適就成!”
王熙鳳隻看鏡子一眼,就被鏡裡豔光四射的女人臊得全身不自在,仿佛鏡子裡的人根本不是她,是某個不知廉恥的浪蹄子!
雪白苗條的年輕婦人身軀上,隻穿一件臊人的肚兜……
平兒忍著笑,見奶奶瞪眼看來,忙又去給她脫下著肚兜,說:“尺寸倒是合適了,奶奶這兩日再縫邊,能趕上皇帝駕幸的日子。”
“哼,我巴不得他不來!”
王熙鳳換回原先的衣裳,出到外邊坐下,臉上臊熱卻久久未退。
雖隻是匆匆一瞥,可她身穿肚兜,上麵繡著“鳳奴有罪”四字,這一幕卻始終忘不掉,仿佛那還未見過麵的皇帝已坐在屋裡,令她穿上這肚兜……
平兒見奶奶呆愣出神,也不敢去犯她黴頭,說了一聲後出去了。
她料定皇上是要召幸奶奶的,隻等奶奶自己想通,到時候跟姑娘們一起入宮。
下午,臨近傍晚時,忽有婆子來找她,笑道:“平姑娘,璉二爺來了,在二門外等著呢,托我傳句話,說要求見平姑娘!”
平兒忙起身笑道:“這是什麼話,二爺回來隻說見我就好,何必說求見二字……二爺隻要見我?”
婆子悄悄說道:“二爺說不敢直接求見二奶奶,先見姑娘。”
平兒會意,與她一起到了二門,仍舊是站在門下,與賈璉說話。
“見過姑娘!”賈璉作揖行禮。
平兒本欲避開,不受這一禮,可又想到了那一晚上,皇帝臨幸了她……
雖未有給她名分,她卻也算得上半個妃子,受賈璉這一禮理所應當。
“二爺。”平兒一時神情複雜,好歹與他做了半個夫妻,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
見她受了自己一禮,賈璉很快明白過來,心中百般滋味自不必說,神態倒是越發恭敬,笑道:“我今兒進城,順道給平姑娘問一聲好。”
平兒很快收起剛才的心情,客客氣氣的問:“二爺多禮了,我這兒好,也替二奶奶、老太太問一聲城外的老爺們好。”
“老爺們倒是無礙,隻是寶玉……”
“又要銀子?”
平兒皺著眉問。
賈璉歎道:“倒不是銀子,比銀子還棘手些……上回寶玉將銀子給了那琪官,等了七八日不見他回來,寶玉仍不肯信他逃走了,說要去城東莊子裡找,那琪官就曾在紫檀堡買了幾畝地,定是去了那裡……我們勸他,卻也勸不動。”
平兒聽了,說道:“二爺和老爺們沒有看著他?擅自逃走是大罪。”
賈璉道:“那琪官不是逃走,他已被寶玉贖身了,寶玉也沒要他身契。”
平兒笑道:“我說的是寶二爺。”
賈璉這才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平兒,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