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走了。
但是曹府還住了人。
送彆的時候,穆雲戟和顏煥並未出現,隻藏在樹後遠遠的看著。
大夥揮手告彆。
薑淼淼揮舞著小手,小手搖啊搖。
搖到手酸。
榮安郡主透過車簾,看到薑子楓向她揮手,直到馬車走遠,才停下來。
其實薑子楓是在向所有人揮手。
就像上學時,老師掃了下邊一眼,而學生總以為老師在看他。
其實誰都沒看。
但是榮安郡主還是很開心,帶著無限期許走的。
秦通判被景王帶離了江州。
他手腳被捆著,眼被蒙著,嘴也被布堵住,動彈不得。
馬車四周都有人看守。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什麼行刺,全是鬼扯。
景王根本沒受傷,這……這是個陷阱……
為的就是以莫須有的罪名控製住他,帶走他,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如此,那顏煥便能在江州為所欲為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顏煥一定還在江州。
他恐怕是打著夫人出遊的幌子,喬裝隨她一同前來的。
京裡的說法是大理寺少卿到地方巡查去了。
然而,這家夥竟一直就在江州。
藏匿在景王府中。
這麼算來,他來了也有好幾個月了。
現在對他發難。
莫非,他們是要動手了?
完了,這下全完了。
想通了這一切,秦通判感覺恐懼蔓延至四肢百骸。
禍水……
紅顏禍水啊!
景王大搖大擺騎著馬,浩浩蕩蕩的帶著隊伍離開了江州。
婁掌櫃得到消息時,心下反而鬆快了許多。
這一尊尊的大佛,壓得他們都透不過氣來,終於是走了。
至於秦大人,在京裡有肅王照應著,他倒是不擔心。
一大早就囑咐心腹可以開工繼續煉銀了。
選那馬場,就是因為人煙稀少,不容易被發現,秦大人這才買下來混在賀禮當中送給梁王。
以此借梁王打掩護。
即便東窗事發,也好拉著梁王一起下水。
沒成想梁王就是個蠢貨,莫名的成了傻子,王府大權旁落。
陰錯陽差的,梁王妃又將馬場送給了陸氏。
陸氏老帶人去打馬球,弄得他們都束手束腳的,隻能在半夜偷偷練銀,耽擱了不少日子。
更過分的是,那女人一會養羊,一會種花。
瞧她開墾的速度。
不出一年,就得把那片林子開墾完。
他考慮著,要不要將那些餉銀遷到彆處去?
可是一想,風險太大。
還是現在來的好,即便陸氏發現了,也不敢告發。
馬場地契寫的是她的名。
一旦事發,最大的鍋便是她來背。
……
薑淼淼揮淚告彆。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傷感的,沒想到還是忍不住哭鼻子了。
小家夥趴在娘親肩頭嗚嗚的哭著,眼淚吧嗒吧嗒的流。
“不哭不哭,淼淼不哭,大哥給你買糖葫蘆好不好?”
“淼淼不哭,二哥給你買糖人好嗎?”
陸青瑤摸了摸閨女的小蔥花,從小布兜裡掏出塊飴糖塞她嘴裡,溫柔細語哄道:“淼淼不難過啊,等阿娘明年帶你們回京城,就能見到姨母和鳶姐姐了……”
“真的嗎?”
薑淼淼揚起小臉,感覺嘴裡甜絲絲的,不覺的停了哭聲。
這會兒是大孩子了,再哭就丟人了。
薑子楓輕歎,“知女莫如母,阿娘,還是你有法子。”
薑子宴默默的為妹妹擦乾了眼淚。
秀秀抱著一堆禮物,微微有那麼一絲傷感。
實際上,她從前對這種離愁彆緒,是沒什麼感知的,直到她那夫君逝世,她才有所體會。
目送車隊離開。
直到車隊走遠,消失在了地平線。
江淼淼一家才往回走。
到家時,乾爹和姨父已經在家裡等著了。
娘親和秀秀姨帶他們去了花廳。
關門。
“國公爺,顏大人,可是為了餉銀之事而來?”
耐著性子等了好幾個月。
說實話,陸青瑤是挺著急的。
自從知道那山洞裡藏著的,就是害她陸氏全族抄家流放的軍餉。
她就寢食難安,日夜都盼著為父親平反。
每次去馬場,她心都怦怦直跳。
生怕那山洞突然就消失不見,怕隻是一場夢。
如今她終於等到了。
顏煥感覺氣氛有些緊張,便笑著打趣道:“青瑤,你同我們不必如此見外,你可以喚我一聲姐夫,至於大哥嘛,你喚他一聲穆大哥,或者喚名字也成。”
穆雲戟點頭,“對,不必如此見外。”
一口一個申國公,就像他們不曾相識似的。
他想起了那個策馬而來,英姿颯爽,沒大沒小的小姑娘。
那時的陸青瑤,自由自在的馳騁在草原上,肆意笑著,見到他都是直呼其名。
“穆雲戟……快來呀,你一定跑不過我……”
那時的自己還不是申國公,她也不是端莊的薑夫人。
如今再見。
她已為人婦,而自己依舊孑然一身。
又怎麼會不遺憾呢。
陸青瑤注意到了穆雲戟眼裡的悲傷,可她不知這人為何而傷懷。
約莫是想起了他已故的父親吧。
對穆雲戟直呼其名,是那時的年少無知。
那時的草原,天地遼闊,生活在那的人,不是常年戍守邊疆的將士,就是他們的家眷。
還有當地的居民。
邊疆苦寒,卻也自由。
時間久了,人們也都入鄉隨俗,在當地娶妻生子,漸漸的,對中原禮樂教化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當她見到穆雲戟這位白俊的小公爺時,還以為他比自己小呢。
便將他當弟弟看待,順其自然的就直呼其名了。
隻是這會早已物是人非了。
陸青瑤訕訕一笑,連忙為兩人續了茶水,有些生澀的喊了聲,“姐夫……穆大哥……”
這才開口問他們,“你們前來,可是要準備收網了?”
“是。”穆雲戟點頭。
“但是遇到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
聽到這。
門外的兄妹兩人已經有些按耐不住。
薑淼淼坐在小馬紮上,也不甩腿了,豎起耳朵,聚精會神的聽著啾啾跟她彙報屋裡的談話。
然後她就看到大哥在作死。
他像隻猴似的爬上樹。
再從樹上一躍,輕輕落到了屋頂上。
正撅著屁股趴在瓦片上偷聽。
神奇的是,娘親居然沒開門把他給丟下來。
難道說娘親是在鍛煉大哥的偵查能力?
不過嘛,也有這個可能。
據說軍隊裡有一種偵察兵,叫斥候。
說不定大哥就可以先從斥候做起,一步步成為將軍。
薑淼淼仰著頭,看著趴在屋頂的人巋然不動,又看了一眼樹下的人。
二哥靜靜的坐在她身旁。
埋頭看書。
一副十分沉得住氣的樣子。
但薑淼淼覺得,二哥心裡是十分緊張的。
因為……
二哥書拿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