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老太太前幾分鐘的臉色還正常呢,除了有些虛弱之外,看不出一點問題,甚至從她的麵相來看至少還有幾年的壽。
可是隨著她一番話講完,一陣劇烈咳嗽後,她的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白,整個人的精氣神就像海水退潮般快速消減。
以至於不到兩個呼吸的功夫,一股濃重的死氣彌漫在她的命宮和印堂間、繼而向整個臉龐擴散出去。
我精修麵相十幾年,一眼就看出這是將死之兆!
一個正常的人是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現這麼大變化的。
除非……
她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
我心裡咯噔作響,瞬間冒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光我,就連靈體下的可兒也注意到不對勁,麵色難看的問道:“奶奶您……您這是怎麼了?!難道身體不舒服?我……我扶您進去!”
一邊說,她一邊伸手想攙扶老太太,儼然已經忘記自己不再是人了,導致伸出去的手直接和老太太的身體穿了過去。
“不礙事的……不用擔心我!”老太太苦著臉,嘴角不斷泌出血液,擺手強撐道:“我早就不想留在這善惡顛倒的人世間了,要不是為了看著你長大,盼著你找個可靠的人家,我想我……我早就走了,現在你也離開了我,你們……你們都離開了我,我還活著乾什麼?”
說話之際,血淚斑斑,似是告彆。
可兒聽到這話一個勁的搖頭哭泣。
老太太唏噓一聲,忽然瞪著那雙白眼朝我看來,“小先生,我無愧因果,是因果愧之於我……愧欠至深,我又何懼因果?”
我緊皺眉頭,察覺到有什麼不妙的事情要發生。
下一秒,我就看到老太太從兜裡掏出一隻黑布魂幡,說:“抱歉了小先生,臨死前還給你帶來這麼多麻煩,不過不管我做了什麼,我都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諾言,替我將可兒送去往生!至於我……無所……咳咳咳,無所謂了。”
“這……”我見老太太氣息消散,油儘燈枯,安詳的躺在院子裡,胸膛已幾乎沒了起伏,我準備在嘴邊的話也隻能硬生生咽了回去,因為我知道老太太已經無法再回答我了。
可兒悲痛大哭,蹲在老太太身邊不斷的喊著她。
陳東強則疑惑不解的盯著我,問到底怎麼回事?估計也是看我臉色太難看,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從老太太手裡將那隻魂幡撿了起來。
一番查看後,嘶!!我驚訝的倒吸冷氣,下意識的叫道:“遭了!”
“怎麼了小徐?!”陳東強圍上來,盯著我手裡的魂藩道:“這是什麼東西?”
我重重的吐了口氣,說這是魂幡令,而且還是很邪門的那種!
一般的魂幡令是黃布,在道家中經常能看到人使用,配合道訣、法壇或者符咒,可以驅使小鬼、甚至五猖兵馬。
而黑布就不一樣了,一般是用來驅使一些道行比較高的陰物,且不說它們的布料顏色不一樣,其煉製方法和畫在上麵的符咒也全然不同!
老太太臨死前生機消散,恐怕就是暗中動用了黑布魂幡,導致在那一瞬間抽空了她本就所剩無幾的精氣神,而魂幡中的陰物……既然沒有纏著陳東強和陳飛雲,那麼……
我沉聲說道:“走!我們趕緊回去!”
說罷,我讓陳東強趕緊去開車,隨後我把老太太抱進屋裡,我叮囑可兒等我忙完這件事情,我就把你們風風光光的葬了,也算是讓你送老太太最後一程,屆時我再送你去往生!
隨後上了車,陳飛雲癱軟在後座,意識模糊,半昏半醒,我坐在副駕駛,一個勁的催促著陳東強開快點!
“不是,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突然火急火燎的要趕回去?”
陳東強雙手緊握方向盤,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將速度拉到最快,急轉彎的時候猛的一個刹車,而後又一腳地板油,瞬間將車子拉到一百多碼,期間他忍不住問起我來。
我歎了口氣,隻能告訴他,老太太可能對你家裡的人動手了!這黑布魂幡……是她耗儘最後的生命,對付你們陳家的手段!
“什麼??”陳東強大吃一驚。
我無奈的搖搖頭說:“抱歉,我已經儘力了。”
“不是,現在不是說儘不儘力的事,這,這個魂幡到底是什麼手段?小徐,你給我說清楚點!”
“召邪靈,殺無辜。”
我淡淡的吐出六個字,並告訴他黑布魂幡控製的邪靈第一目標應該就是陳東海。
因為他是陳老爺子的兒子,血脈關係是最近的,其次就是陳飛鶴、陳若雪,也就是孫輩。
至於他和陳飛雲為什麼沒事,想必是因為在我身邊吧。
老太太和我交過手,她知道若是讓魂幡裡的邪靈對他倆下死手,我肯定有辦法阻攔。
而若是不聲不吭的派到陳家裡去,至少就速度來說,我們肯定會慢兩三拍,說不定等趕回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怪不得老太太臨終之前說了那句“她無愧因果,而因果愧之於她,她無懼因果……”,原來她早就篤定了即便犧牲自己也要報仇雪恨的念頭!
唉……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其實我並不認為她的執念太深,相反,連續三代人的恩怨……這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放下的,即便是我……跟著師父修行了十幾年,這種事情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未必有我說的那麼簡單就輕輕鬆鬆放下了。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感同身受,我又怎能指望老太太因為我一席之話就釋懷仇怨?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趕回去,把陳家的損傷降到最小。
陳東強聽到我的話,慌張至極,車速飆升,期間還忍不住給陳東海打了個電話,奈何一連幾個電話打過去都沒人接聽,於是他又給陳飛鶴打電話,結果還是一樣。
“奇了怪了,怎麼一個二個都不接電話?”陳東強的臉色陰沉到滴水,一想到家裡極可能會鬨出人命,他握方向盤的手都是顫抖的。
我說陳叔叔你不要想那麼多,專心開車就是,現在我們急也沒用,何況我哥不是還在那裡嗎?若真發生了突發情況,他也能應付一二的!
“嗯,希望如此吧,唉,小徐啊,這次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等事情解決了,你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對此我沒有搭話。
而是在一旁默默的掐了手小六壬,留連,留連,赤口,止於此,我就沒有深算下去了,通過這速斷法來看,情況是不妙的,但事態仍有轉機,暫時還不至於鬨出人命!
兩個半小時後。
當我和陳東強匆匆的趕回陳家,他便激動的喊著家裡人的名字,譬如陳飛鶴、陳若雪。
我則來到院子裡的棺材旁看了一眼,發現都已經五六小時過去了,小七哥他們還沒有把陳老爺子的屍體帶回來,難道他們人還在山上?
“爸!徐哥!”這時,陳若雪穿著睡衣,邁著雪白修長的大腿從彆墅二樓走了下來,揉著惺忪睡眼,跟我們打了聲招呼。
陳東強黑著臉問道:“你……你哥呢?還有你大伯他們,半夜裡沒回來嗎?”
“沒……沒有吧?”陳若雪迷茫的搖搖頭,“我沒聽到院子裡傳來什麼動靜,爸,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陳東強沒有回答她,而是看著我,麵色顯得極其凝重。
我說去山上看看吧,既然老爺子沒有被帶回來,說明他們還在那裡!
其實回來的路上我也想過直接去山上看看,不過我和陳東強一來一回就花了五個多小時,我想著怎麼樣也夠他們把陳老爺子帶回來了,結果沒想到,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他們還在山上。
陳老爺該不會……
我深吸一口氣,沒有想下去,讓陳東強帶著我速速趕往山上。
陳若雪這回也跟了上來,她一鑽進後座,看到陳飛雲奄奄一息、臉龐腫的跟豬頭一樣,驚訝的叫了一聲,問怎麼回事?
我撇撇嘴,本想順口提一嘴,想了想,唉,還是算了,大晚上的聊這些話題,待會兒把她嚇到就不好了。
二十五分鐘後,我們駛入大山,停在半山腰上,距離陳老爺子的墳墓大概有一公裡,剩下的就是羊腸小道、車子開不進來,我們隻能徒步前行。
幸虧這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半了,天色雖然還是昏暗,卻比午夜那會兒要亮堂很多,一眼望去,什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隻是還沒靠近墳墓……
我大老遠的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這味道不是一般的惡心,像是腐肉爛了後泡在糞缸裡發酵了幾百天一樣。
陳東強憋紅了臉,“嘔”的一下吐了滿地,但念及家人的安危,他又不得不加快步伐。
最終,他弓著腰,邊吐邊走,胃裡的那種酸臭和空氣裡的血腥味冗雜在一起,搞得我特麼都差點沒忍住。
我瞥了眼雙手緊緊捂住口鼻的陳若雪,陡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和他們拉開十多米的距離,繼而直勾勾的掃向墳墓周邊,卻發現小七哥、陳東海、陳飛鶴及其餘眾人都已不見了蹤影,入目是一片空蕩。
而且最詭異的是,泥地出現了很多血紅的腳印,大多數是完整的,卻也有不少是三寸不到的長度,能依稀看到一些這些腳印陷得比那些正常腳印深,看著像是踮著腳走的?!
我沉著臉,目光看向墳土:
隻見墳墓這會兒已經挖開了,被血水浸染成鮮紅色的棺材坦露在外,而裡麵……竟然也是空的!陳老爺子不在裡麵了!
嘶!!
看來我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
陳老爺子在血水裡麵泡了那麼久,而那些血水是唐家老太特製的鎮物邪氣所化。
即便他死了這麼久,早已變成骨架子,但不要忘記我前麵說的,這些血水和邪氣互相交融,是能夠活骨生肉的。
更彆說此前他抓進去一個壯漢,硬生生剝了他的人皮,這就導致那些氣化而成的血肉就算很不穩定,卻也因為有了人皮,沒那麼容易渙散。
基於這種種變故,陳老爺子就有了化屍的條件,通俗一點來說就是屍變!
那些隻有三寸不到的腳印,一定是他留下的!腳尖蹬地,一躍而起,落下後,再用力一蹬……唯有這樣,才會留下這麼古怪的腳印!
至於為什麼要墊腳,我暫時想不明白,在我的印象中,處於屍變下的屍體,腳掌也是平鋪在地的,不會用這麼奇怪的方式走路。
“小徐,我……我爸呢?”
陳東強忍著惡心湊上前,當他也發現棺材裡的陳老爺子不見了蹤影後,皺著眉頭向我詢問,表示陳東海他們不在家裡,也不在這裡,還能帶著屍體去哪?
我搖搖頭,正猶豫著怎麼跟他講屍變的事情。
突然……
“啊!!!”
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慘叫。
我心中一驚,連忙回頭。
卻見陳若雪嚇得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望著一處方向,慌亂無神的扒拉著四肢往後爬,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趕緊上前將她拉起來,“怎麼了若雪?”
“死……死人……小徐哥你……你看那!!”陳若雪顫抖著目光死死的指著一處方向。
我和陳東強下意識的順著她手指去的位置看去,嘶!!!
下一秒,當我們看到那一幕,無不是頭皮發麻、徹底呆住了!
隻見樹上掛著三個……不對,是掛著四個屍體!
全是陳東強他們從外麵請來的人!
樹枝從他們的脖子穿過,傷口處卻沒有多少血液流出來,這說明他們死前就被吸乾了血,再看他們的腦袋,半個頭顱都被掀開了,裡麵白花花的腦漿就像是被擠碎了的豆腐一樣,看著就觸目驚心。
而最讓人窒息的是,他們的肚子也被利物劃開,紅白交加的腸子灑落在外,隨風搖擺,從我們這個角度抬頭望去,甚至能看到身體裡麵的器官!
“小徐,這……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陳東強緊縮眉頭,冷汗直冒。
我張張嘴,心情複雜,根本無暇回答他的問題,因為現在當務之急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