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兩隻小團子粉嫩漂亮,在一群小蘿卜頭中間非常醒目。
最初薑寧寧還擔心他們受村裡孩子欺負,沒曾想,自家崽崽太會來事了,不知用什麼辦法收服村子裡孩子王以後,自動繼任當老大。
如今村子裡的小蘿卜頭們個個衣衫整潔乾淨,臉頰也不掛著鼻涕了。
據說這是加入童子軍的基礎條件,要注重儀容儀表。
大人們整天津津樂道,今天那群童子軍又在玩什麼,又學到了什麼新知識。
“小薑乾事,這是新設計的宣傳圖,你看看。”方圓臉女知青董春害羞地捧著一本畫冊過來。
小姑娘畫技出神入化,就是有點社恐。
對於技術型人才,薑寧寧態度非常溫和,接過畫冊仔細翻看。
一邊看一邊誇,當場把董春誇紅溫了。
無論是圖案還是配色都非常完美,生動展現第六大隊編織廠女工的形象。
唯一有瑕疵的便是標語……
她拿過鉛筆修修改改,重新遞回給董春,“曼曼,你找兩個人協助董春馬上弄標語。”
白曼二話不說,馬上去辦。
其他人對大費周章弄標語的事情很不理解,但白曼比他們好的一點是,從不多問馬上照辦。
這份全心全意的信賴,讓薑寧寧止不住多托舉她一些。
彆看不少是跑腿的小活,但最能鍛煉一個人的領導能力,安排什麼人,如何用人,裡麵都是學問。
白曼每一天都在脫胎換骨般進步。
而羅大隊長也是見證她成長的人之一,私底下不止一次讓幾個兒子跟在薑寧寧身邊多學多看。
因此,雖然承接一個大活,真正讓薑寧寧上手乾活的時候並不多。
整天一群人圍在身側,對於大家的請教,她同樣毫不吝嗇地指導。
這種善意慢慢回饋給老薑家,路上打招呼的人變多了,家門口時不時擺放一把乾貨,或者誰家拿手的醃菜等等。
這些都是大隊社員們送給薑寧寧的東西,籃子往門口一擺撒腿就跑,連推都推不掉。
不止如此,薑二伯娘還得到了一個守糧倉的輕省活計。
這輩子她還沒享到兒孫福,先享了侄女福。
“寧寧每天太忙了,你有空給他們娘仨洗洗衣服,蒸點蛋羹補補身體。”薑二伯忍不住叮囑自己婆娘。
二伯娘翻了個白眼,“那還用得著你說,包準娘回來,寧寧一點兒也沒瘦。”
提到蔡金花,夫妻倆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家裡少了定海神針,總覺得哪哪都不得勁。
日子總是要繼續過,老薑家的人喜氣洋洋。
唯一高興不起來的便是孫紅。
自從娘家人被抓走後,快過去兩周了,一點音訊都沒有。
重重壓力之下,孕反越來越嚴重,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偶爾一次碰見她,薑寧寧險些不敢認。再這樣下去,孫紅這胎不一定能保得住。
想法在心裡一閃而過,她實在太忙了,趁著階段彙報的功夫,帶著崽崽們搭乘驢車來到縣城。
在醫院住了大半月,蔡金花慢慢恢複元氣,氣色都肉眼可見的變好了許多。
隔著一扇門,在樓梯間都能聽見她那道粗嗓門:“東臨啊,我在醫院住得快發黴了,到底哪天才能出院?”
農家人根本閒不住,關在小小一間病房裡,蔡金花好幾次嘗試偷跑,最後不出意外都被給抓回來。
作為團長家得軍屬,醫院裡把她列為重要病人,時時刻刻都有眼睛盯著她。
“奶奶,等檢查結果出來,大夫說沒問題,你才能出院。”霍東臨給老太太削了一個蘋果。
蔡金花牙口好,把蘋果咬得嘎嘣脆,發泄著窩囊氣。
“我好得很,感覺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上山打老虎都沒問題。”
“鄉下人皮糙肉厚,一點小病小痛都習慣了,哪有住院住上半個月?費那個錢不如買點紅糖,燉隻老母雞。”
聽著老太太絮絮叨叨,霍東臨抿緊薄唇,不疾不徐地開口:“上次你昏倒把寧寧嚇個夠嗆,這陣子忙編織廠的事情就很疲憊了,您老還舍得讓她多憂心嗎?”
一下子就捏住老太太命門,啞口無聲。
“奶奶。”
“黑蛋爸爸我們來啦。”
就在這時,兩道歡快興奮的小奶音傳進病房。
蔡金花用小手指掏掏耳朵,嘀咕道:“我是不是病出幻覺了?好像聽到兩個乖孫孫的聲音。”
霍東臨起身,腳步有些急切。
拉開門,正好把嗷嗷喊著的崽崽們接個滿懷。
一手抱起一個團子。
“哇!”
無須多言,隻有這聲驚歎,足以讓霍東臨這個老父親滿足,低頭親親他們臉蛋。
胡渣刮在團子們白嫩嫩的小臉上。
夏夏癢到不行,伸手去推爸爸那張大臉。
相比起來,滿滿淡定多了。
兩條眉毛糾結地扭成一團,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黑蛋爸爸瘦了、黑了、還有點憔悴。
明明有點心疼爸爸,脫口的話卻習慣性變成吐槽:“不好媽媽!黑蛋長毛變壞蛋,不能要了。”
霍東臨粗神經,壓根察覺不到兒子外表底下細膩的心,忍不住跟他抬杠:“……你還白蛋變黑蛋了呢。”
胡說八道!
明明他比村裡小孩白多了。
滿滿覺得一腔熱血喂了狗,氣呼呼地抬手擋住爸爸壞掉的眼睛,掙紮著從懷裡滑下來,蹦蹦跳跳地來到病床前。
雙手支撐在床上,撅起小屁股晃來晃去。
“曾奶奶,你還難受不難受呀?我給你呼呼好不好?”
霍東臨額頭青筋暴起。
蔡金花卻相當受用,覺得心都要化掉了,“不難受,曾奶奶好著呢,是你爸大驚小怪不讓曾奶奶回去。”
滿滿幫著她一塊控訴:“黑蛋爸爸心真黑,看不見媽媽,也不讓你看見媽媽。”
“可不是嘛……”
一老一小仿佛遇見人生知己,執手相看,淚眼汪汪。
“……”霍東臨回頭,問:“我是不是得罪兒子了?”
薑寧寧嗔了他一眼:“剛才他關心你,結果你卻吐槽他黑。”
霍東臨直呼冤枉,他是真的一點兒也沒聽出來,臭小子對他媽媽壓根不是這樣,小嘴巴跟抹了蜂蜜似的。
想到這裡,他心裡止不住一陣吃味。
幸好還有香香軟軟的女兒在懷裡,霍東臨掂了掂,道:“好像重了點。”
這下子捅了馬蜂窩,連女兒也不搭理他了。
兩團子圍著蔡金花噓寒問暖,半個眼神沒分給他。
霍東臨一米八幾的大漢近乎碎了。
看著男人裝可憐,薑寧寧隻好牽起他的手,拉他一同去取檢查報告。
檢查結果提示正常,具體心臟有什麼問題,縣城校醫院查不出來,得上首都或者滬市才行。
既然暫時沒什麼事,順便辦理好出院手續。
霍東臨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輛車,除了蔡金花的行李,之前從軍區寄過來的海鮮乾貨也到了,全部放在後備箱。
一家五口,位置剛好能坐下。
出城的路上會路過紡織廠,正好撞見一大批公安進家屬院裡麵抓人。
其中有不少熟麵孔。
後排,蔡金花下意識握住了孫孫們的手。
霍東臨乾脆熄火驅車停在路邊,一邊說道:“中央調查組一周前就到了,他們手中掌握不少證據,抓人審判,接下來就是重新為嶽父論功勳……”
蔡金花眼眶一熱,什麼功勳不功勳的根本不重要,兒啊,你看到這些人的下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