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擬縣縣令胡玄之還沒進門,就聽到門內的婦人罵罵咧咧,手持著把菜刀,對著那村婦就是一劈。
紀晏書好奇看著走進來的一乾人等,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
一身袖子寬大棕木色的圓領袍,頭發束得整整齊齊,鼻子下端和下巴蓄了胡須,梳理得板板正正,麵色一絲不苟。
有司嚴聲介紹:“這是梵擬縣縣令。”
葛青山兄妹嘩然,四目相對,有驚慌之意。
紀晏書、微生珩並不驚訝,李持安腳程快,商議後由他去告官,將縣令胡玄之請來。
葛青山躬身作揖:“小民葛青山見過胡縣令。”
葛青水施禮,開口道:“民婦葛氏見過胡縣令。”
律法有言,黎民見官、百姓見皇帝,可不用跪拜。
紀晏書、微生珩二人向縣令一人道萬福,一人拱手作揖。
胡玄之抬手示意:“不必多禮!”
葛青水一臉的急色:“胡縣令,小民有冤枉啊,他們搶奪我家嫂子……”
胡玄之輕聲勸止:“此事本官會處理,暫且稍待。”
葛青水悻然閉嘴。
胡玄之瞧著紀晏書道:“紀娘子,李副使請本官時,將此事說了個大概,目下他去處理炸船一事,讓本官接你到衙門,你家檀師傅在衙門候著你。”
紀晏書斂衽一拜:“多謝胡縣令!”
胡玄之愣了愣,方才還是一副無賴潑婦狀,現在倒成了舉止大方、有禮有節的閨秀。
胡玄之環顧院子:“不知那羨娘在何處?”
紀晏書指了指葛青山兄妹:“適才葛青山兄妹來鬨,驚擾了羨娘,羨娘幾欲發狂。”
葛青水急眼:“你亂噴什麼……口水……”
紀晏書抬眼看去,葛青水被那狠厲的眼神嚇得退了半步,聲音也是顫抖的。
紀晏書忙轉成和肅恭敬的神色,“妾身好不容易才將她安撫入睡,驚醒了她,怕是又得發狂了。”
說著,紀晏書眸子露出幾抹擔憂,“妾身瞧過幾本醫書,羨娘此刻虛弱得很,需要多休息,若強行讓她醒來,發起病來唯恐驚擾了胡縣令。”
她仔細看了羨娘,羨娘的身體瘦小且虛弱,不能讓她再受驚了。
葛家兄妹是禍根之源,更沒安好心,讓他們接回去,羨娘怕是沒命了。
胡玄之平生說:“既是如此,且先勞紀娘子看著,待本官審問清楚後,便處理羨娘的問題。”
胡玄之令人搭起簡易的公堂,不多時,李持安向胡玄之提到的幾人被傳訊過來。
葛大爺夫婦倆朝胡縣令問禮後,便等候胡縣令盤問。
胡玄之對葛大娘問:“那羨娘是你帶回來的?何處帶回來的?”
胡縣令嚴肅的葛大娘有些害怕:“稟、稟告胡縣令,老婦嘉佑元年春到扶勾縣探親,回來時在路上遇到了羨娘。”
葛大娘抹了擦眼淚:“她說丟了回家的盤費,又迷了路,老婦憐她女子孤身在外,才收留她住幾日。”
胡玄之看向葛青山:“羨娘是如何做了你的渾家的?”
葛大娘近前一些,年紀大,有點耳背眼花。
“是老婦保的媒,老婦見羨娘未婚,說笑著給她找個夫家,不想她竟相中青山。青山正當壯年,未曾娶親,蒙羨娘不嫌棄,便與青山締了百年之好。”
葛青山作揖,接話回答:“稟縣令,大娘說的不假。”
躲在門外頭偷聽的二人氣得咬牙切齒。
葛大娘這個老賊婆滿嘴謊話。
羨娘明明是在回家途中被她拐來的,擄她到葛家村後,本想賣去秦樓楚館做妓子、教坊瓦子當樂人,但沒有過了官府明路的文契,人買賣不得。
葛大娘引葛青山來,強迫羨娘做了葛青山的娘子。
要不是怕胡縣令發現他們二人偷聽官府詢問,兩人真想上去撕了老賊婆的嘴。
胡玄之微微點頭,思考著什麼,又問:“既是夫妻,有無婚書啊?可告知了羨娘家裡人?”
葛青山搖頭:“沒有,小人問過娘子,娘子不肯告知,興許是娘子有什麼難言之隱,不便與小人說的。”
葛青山大著膽子望向胡縣令,嘴長在他身上,隻要有利於自己,張口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葛家村的人上下一條心,會為他作證的,要是想那酸秀才一樣囂張跋扈,跟村裡唱反調,就打一頓,把他趕出村去。
村正是他葛家出的,沒有理由不護著他葛青山。
反正那武功厲害的年輕後生不在,葛家村是他說了算。
葛青山朝胡玄之恭敬回答:“但小人與娘子是有媒妁之言,且拜了天地的,告知天地神靈的夫妻,就是沒有許嫁的婚書,羨娘也是小人的娘子啊。”
紀晏書瞧了微生珩,然後繼續聽著。
她問葛青山這話時,葛青山眸光閃爍,吐詞不利,一看就是心虛胡扯的。
現在胡縣令來了,葛青山定會覺得,縣令會為他做主,說不定到最後還惡人先告狀,反汙她一個強奪他娘子的惡名。
就連曾經幫羨娘逃跑的微生珩,也會被葛青山拉出來道德譴責一番。
胡玄之坐在木桌前的椅子上,神色凜然,好一副湛湛青天大老爺的模樣,“你娘子生了瘋病,這是又是怎麼回事?”
“這、這是樁醜聞,小人難以講出口啊……”葛青山裝模作樣地欲言又止。
胡玄之使眼色,示意堂內的差吏閉住嘴巴不外傳。
“但講無妨,不會有人向外嚼舌嚼黃胡張口的。”
葛青水壯著膽子開口:“稟縣令,道是家醜不可外揚,奴家五哥是這出家醜的唱角,他開不了口,奴家代五哥說吧。”
胡玄之點頭同意。
紀晏書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這潑狗說出什麼潑話來。
葛青水氣惱地指責:“村裡的無恥秀才,是個花嘴騙舌的,平素隻貪愛風月,與他那兩個後生兄弟多是做些不伶俐見不得光的勾當。”
紀晏書看到微生珩的臉上滿是憤懣。
葛青水開口就是吐臟水,將微生秀才噴的臭氣熏天,體無完膚。
真是一架臟水製造機!
葛青水收斂了氣惱的神色,帶著兩分難以啟齒的口吻。
“他起色心,花言巧語哄騙奴家嫂子同他私奔,奴家五哥發現後,將嫂子帶可回來,又將秀才棒打一通。”